汴梁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面。
    隨波摇曳,如同碎了一河的金子。
    陆沉舟站在阁楼窗前,手中的茶盏已冷了多时。
    “又在为湘兰的事烦忧?”
    柳如是轻声问道,將一件薄披风搭在他肩上。
    连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曾发现。
    陆沉舟这才回过神来。
    “也不全是。”
    总不能说自己想三哥了吧。
    有他在的时候,也不会遇到这么头疼的事。
    他选择岔开了话题:“你的事情忙好了?”
    对於他喜欢藏著掖著的事,柳如是也无计可施。
    坐在了一旁的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著。
    还是他的被窝舒服。
    “今日刚刚修书回了秦淮,估计过些时日就有眉目。”
    说著又把头埋进被窝里,贪婪地闻气味。
    活脱脱的一副痴女模样,看得陆沉舟眉头直抽。
    “差不多得了啊!”
    “回来澡也不洗就躺我床上。”
    柳如是仰起脸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我洗澡了就能跟你睡一块了?”
    面对她时不时就开车的举动,陆沉舟只能选择性无视。
    柳如是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也没有进一步逼问。
    从榻上下来又打扫了一遍房间正欲起身离开。
    却被陆沉舟一把拉住衣袖。
    柳如是心里一震。
    望向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心疼的姿態。
    “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样....”
    陆沉舟嘆了一口气:“你长得这么漂亮,找一个好人家...”
    话音未落,纤纤玉指就按在了他的嘴上。
    柳如是眼中水光瀲灩。
    “陆郎为我赎身,恩同再造。”
    “青楼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她咬了咬下唇:“唯有以身相许。”
    晚风轻启,一阵幽兰香气涌入鼻尖。
    柳如是披著一件月白色纱衣,內里只著藕荷色抹胸。
    乌黑长髮如瀑布般垂落腰间。
    烛光穿透薄纱,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肌肤若隱若现。
    陆沉舟喉结滚动,急忙移开视线。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不谈感情。”
    柳如是却趁机抓住他的手腕。
    “陆郎嫌弃我出身风尘?”
    她眼中泪光闪烁:“如是虽在青楼七年,却一直守身如玉。”
    “那鴇母打我骂我,我也从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沉舟急忙打断,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后来他知道了清倌人的意思。
    柳如是缓缓解开,纱衣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那公子为何不肯要我?”
    她声音哽咽:“莫非觉得如是.....不美?”
    陆沉舟呼吸一滯。
    美?
    柳如是岂止是美。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如天鹅般修长的颈项。
    那含泪时更显楚楚动人的眉眼...
    任何一个正常男子都无法抗拒。
    “很美,国色天香。”
    陆沉舟喉头髮紧:“可我已经立誓终生不娶。”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
    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有未来不確定性而犹豫不决。
    柳如是突然贴近,幽兰香气扑面而来。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
    “陆郎我不要名分。”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
    “自从陆郎为我赎身起,我这辈子就认定你这一个人。”
    “我愿意在你身边当一只金丝雀。”
    陆沉舟浑身僵硬,感到一阵燥热从小腹升起。
    柳如是的话像一把火,將他理智的防线烧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抚上那纤细的腰肢。
    就在此时,窗外一阵风吹过,掀动案上文章。
    陆沉舟猛然惊醒,如冷水浇头,他瞬间清醒。
    柳如是知道不能让他犹豫不决。
    这傢伙总会胡思乱想,然后就陷入到一个死胡同里。
    当即下定决心,眼神一凛。
    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隨著屋內的烛灯被吹灭。
    一个时辰后,柳如是终於得偿所愿。
    她香汗淋漓地躺在床上眼神涣散。
    陆沉舟一脸贤者模样,倚靠著床头冷静地抽著烟。
    “我是不会娶妻的。”
    这句话出来,他感觉自己跟个渣男一样。
    柳如是撑起力气靠向他。
    “不要你负责,这是我自愿的。”
    太棒了,这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又一次滚到了一起。
    次日清晨,陆沉舟顶著两个黑眼圈走出房门。
    色是刮骨钢刀。
    从今日开始,戒色!
    庭院中,马湘兰正在凉亭作画,小环在石桌旁煮茶。
    唯独不见柳如是的身影。
    “如是呢?”他故作镇定地问道。
    “柳姐姐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现在正在梳妆。”
    马湘兰递上一盏茶:表哥昨夜没休息好?”
    陆沉舟接过茶盏,掩饰性地咳嗽两声。
    “是啊,身体有些不舒服。”
    从怀中取出卖身契放在石案上。
    “表妹,以后就搬到陆家来吧。”
    马湘兰盯著那纸契约,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拿起卖身契,一字一句地读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真的?”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千真万確。”
    陆沉舟柔声道:“白纸黑字,你现在自由了。”
    马湘兰突然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间滚落。
    她跌坐在石凳上,肩膀剧烈颤抖著。
    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態。
    往日里,她总是端庄自持,就连落泪也是静静垂睫。
    马湘兰抬起泪眼,突然扑进他怀中,放声痛哭。
    陆沉舟僵了一瞬,隨即轻拍她的后背。
    感受著她压抑多年的委屈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出。
    良久,才止住哭泣,红著脸从他怀中退出。
    “是我失礼了...”
    她拭去泪水,重新坐直身子。
    陆沉舟摇摇头。
    “再发生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马湘兰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嗔怪又带有撒娇意味地喊了一句:表哥~
    “好耶!”
    小环开心地拉著她的手。
    “以后表小姐就能搬过来,跟小环一起住啦!”
    马湘兰喜极而泣,二女嘰嘰喳喳地聊著。
    “要不要安排张三跟你回一趟金陵收拾细软?”
    想到她是来汴梁是受到了西园駙马的邀请。
    很多东西都已经留在了金陵,这一来一回也不远,但需要有人照应。
    马湘兰轻声道:“我一样也不想带回来。”
    望著她坚定的眼神,陆沉舟微微頷首。
    隨即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些银两递了过去。
    “表哥...”
    “拿著吧,女孩子家家的,总需要卖些东西。”
    听著陆沉舟不容拒绝的语气,马湘兰还是缓缓接过。
    “这么热闹啊!”
    只见柳如是一袭素衣走了过来。
    乌黑的长髮只用一根白绸松松挽著,衬得那张瓜子脸越发清瘦。
    今日的柳如是端庄典雅,与昨夜判若两人。
    唯有那微微发红的眼睛,泄露了一丝猫腻。
    “如是,你看,我自由了!”
    马湘兰把这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好姐妹。
    柳如是接过,一字一句仔细地看,生怕有什么异常。
    確认无误后,两人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
    因为动作幅度较大,伤到了某处。
    柳如是不禁嘶哑一声。
    马湘兰连忙鬆开,还以上自己用力太大的原因。
    “没事一点小伤,昨晚扭到了。”
    说完拉著她坐下,怨念的看了陆沉舟一眼。
    这傢伙,不是自己的车。
    开起来都不带心疼的。
    陆沉舟故作镇定喝著茶,找了个藉口匆匆离开。
    吃过早饭去静庐练功,顺便跟师叔说一声,卖身契已经解决的事。
    柳如是谎称自己扭了脚不便出门。
    马湘兰不疑有他,只好带著小环去寻找铺子。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后院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嘰嘰喳喳地跳来跳去。
    一声清越的琴音划破寂静。
    马湘兰惯常是第一个醒的。
    她喜欢在晨光初现时,抱著把焦尾琴坐在东厢房外的迴廊下。
    琴声清泠,如珠落玉盘。
    陆沉舟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想起床锻链,最终还是盖上了被子。
    昨晚被柳如是榨乾了。
    食髓知味,两人对此特別上癮。
    尤其是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少爷,醒了么?”
    小环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著一盆清水。
    陆沉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著窗外的日头已经快到正午。
    他这才披衣起身,推开窗户。
    远处池塘边,马湘兰已经支起了画架,正在调色。
    她穿著简单的藕荷色襦裙,头髮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著。
    专注地观察著池中一朵將开未开的粉荷。
    “又画荷?”陆沉舟笑道。
    小环一边拧帕子一边回答。
    “可不是么,这都第七幅了。”
    “昨儿个表小姐还打趣说,要把咱家池塘改名叫清荷塘呢。”
    正说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柳如是抱著一摞书册匆匆走过窗前。
    髮髻上插著一支毛笔,袖口沾著墨跡。
    “沉舟!”
    她眉眼弯弯地打招呼。
    “我刚想到个开店的绝妙法子,这就去记下来,免得忘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风一般卷进了书房。
    陆沉舟摇头失笑。
    这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半个时辰后,四人围坐在庭院石桌旁。
    桌上摆著几样简单小菜,一盆冒著热气的粥。
    陆沉舟特製——蟹粥。
    马湘兰小心翼翼地尝著,眼睛一亮。
    “这比昨日的好吃。”
    陆沉舟得意的解释。
    “我改良了火候。”
    柳如是噗嗤一笑:“莫不是把崔婶支开,偷偷换了她做好的粥?”
    “我作证,没有!”
    小环举手:“我亲眼看见少爷做的,就是米是我淘的,火是我....”
    “食不言寢不语!”
    陆沉舟端著脸打断。
    给每人碗里夹了一块蟹腿。
    “快吃快吃。”
    三女相视一笑,安静用膳。
    柳如是动作优雅的小口喝粥,时不时给陆沉舟添一勺。
    马湘兰一边吃一边偷瞄自己的画稿,筷子戳到了脸颊都不自知。
    小环则左手拿饼,右手还在桌下翻书,看得入神。
    阳光透过槐树的缝隙洒落,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集市隱约的叫卖声。
    这样平淡的生活,却让陆沉舟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今日有什么安排?”
    用完午饭,陆沉舟问道。
    柳如是轻轻擦拭嘴角。
    “巷口的李家的丫头想学琴,约了下午过来。”
    马湘兰举起一个小布袋:“我想去城西买些顏料。”
    “昨日卖画得了三钱银子呢。”
    小环合起了话本:“表小姐,我陪你一起去。”
    “少爷,崔婶说灶火的火不旺,你去找人来修一下唄。”
    陆沉舟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晚点出去找人。”
    就这样,几人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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