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天光未明。
    马湘兰被一阵清脆的鸟鸣惊醒。
    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她轻手轻脚披衣起身,推开窗欞。
    秋末的晨风挟著竹叶清香扑面而来。
    远处隱约传来有节奏的“嗖嗖”声,像是利刃破空。
    好奇心驱使下,她隨手挽了个鬆散的髮髻,沿著迴廊朝声源寻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间或夹杂著低沉的吐纳声。
    穿过月洞门,马湘兰驀地停住脚步。
    后院的空地上,陆沉舟正在练剑。
    不,不是剑。
    准確地说,他手中只是一段三尺来长的竹棍。
    看凌厉的架势,像是在演练某种枪法。
    更让她呼吸凝滯的是,陆沉舟竟赤著上身。
    晨光穿过竹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具在道袍下总是显得清瘦的身体,此刻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线条。
    不是沙场武將那种虬结夸张的肌肉,而是那种特有精壮体魄。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如同上好的钢刀,內敛中暗藏锋芒。
    马湘兰下意识地躲到门后。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陆沉舟的侧影,隨著竹枝刺出的动作。
    他背部的肌肉如流水般起伏,肩胛骨如同即將展开的鹤翼。
    “原来他平日宽袍大袖下藏著这样的身子...”
    马湘兰心头掠过这个念头,立刻羞得耳根发烫。
    她本该转身离开,双脚却像生了根。
    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陆沉舟似乎完全沉浸在武艺中。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稜角分明的脸上。
    他忽然变招,竹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身体隨之旋转。
    身体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头未回,枪先至。
    这便是回马枪的精髓。
    这本领是韩成功的家传。
    六合大枪讲究內三合精气神,外三合腰手眼。
    陆沉舟跟他学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他正面转向了马湘兰的方向。
    晨光毫无保留地照亮他的胸膛,他的动作忽然放慢了。
    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宛如游龙盘旋。
    每一次伸展都让胸腹的肌肉舒展到极致。
    汗珠顺著肌理滚落,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如同撒了一身碎金。
    她看得入神,没注意脚下的枯枝。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陆沉舟身形一顿,回头望去。
    “表妹?”
    马湘兰语无伦次,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
    看向他的脸太过曖昧,看向身体又太过直白。
    最后只好盯著自己的鞋尖。
    “我听到....鸟叫....没想到你在练武...”
    陆沉舟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晨光中格外明亮。
    “那是福伯养的画眉,多住些日子就习惯了。”
    马湘兰这才注意到他腰间还掛著一块玉佩。
    正是与她成对的那枚梅玉佩。
    “你...不冷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分明是承认自己看了许久。
    陆沉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隨手披上了一旁的薄衫。
    “习武之人,气血旺盛。”
    说著还活动著筋骨:“况且,这样练起来更自在。”
    一阵晨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马湘兰突然意识到两人的独处,有些曖昧,慌忙转身。
    “我该回去了...”
    看著她尷尬逃离的背影,陆沉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十八岁的年纪,有这个身材,说出去他都不信。
    这就是“人中吕布”的含金量吗!
    吃过早饭,柳如是便拉著马湘兰去探察实地。
    护院张三和小环同行,也能顺便有个照应。
    陆沉舟则是待在家里,面见一些递上拜帖的客人。
    同时也在等候许赋帮他联繫,他那位好大哥的信息。
    “少爷,礼部侍郎李大人递了帖子,说午时前来拜访。”
    管家福伯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
    陆沉舟揉了揉太阳穴,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位访客了。自从他开门接客之后,这汴梁城中的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如过江之鯽般涌来。
    “知道了,备好茶点。”
    他嘆了口气,书房內,檀香裊裊。
    翻开案几上的《大胤诗集》。
    谁能想到,他这所谓的“才子”。
    不过是个靠背诵前人诗词招摇撞骗的文抄公?
    感谢地球,感谢老祖。
    无耻是无耻了一点。
    怎么说他也体验了一把人前显圣。
    爽是真的爽。
    “公子,李大人到了。”
    福伯在门外轻声提醒。
    陆沉舟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向前厅。
    这位李侍郎已是第三次登门。
    每次都要討教诗词创作之道,令他疲於应付。
    “陆道长!”
    李侍郎一见他就热情地拱手。
    “昨日拜读公子新作《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淒悽惨惨戚戚。”
    “当真字字珠璣,令人拍案啊!”
    陆沉舟嘴角抽了抽。
    那是李清照的词,被他“创造”了出来。
    “李大人过奖了。”他端起笑容回道。
    秉持著热情,礼貌,但是一问三不知的態度。
    “公子过谦了!”
    李侍郎眼中闪烁著狂热的光芒。
    “这汴梁城中,谁人不知公子才华横溢?”
    “就连圣上都对道长的《浪淘沙令》讚不绝口!”
    送走李侍郎后,陆沉舟瘫坐在太师椅上。
    茶都没喝一口,福伯又匆匆进来。
    “少爷,应天书院的周学士、翰林学士王大人联袂来访。”
    “说是有要事请教。”
    陆沉舟闭上眼,感到一阵眩晕。
    有时候文人的笔桿子比武器更为有效。
    “请他们进来吧。”
    他强打精神站起身。
    夕阳西下,送走最后一批访客。
    陆沉舟精疲力竭地倒在榻上。
    仿佛身体被掏空,被这群大儒榨乾了。
    如果马湘兰和柳如是,能像福伯这么懂事就好。
    根本不用他操心,每天除了养鸟就是发呆。
    窗外传来阵阵乐器声,隔壁勾栏在排演他创作的新戏。
    《梁山伯与祝英台》。
    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要在这个架空歷史的朝代生根发芽。
    不知道上演当天,会有多少千金小姐哭得跟泪人。
    想到这里,陆沉舟忽然觉得没有那么疲惫了。
    正当他沉思在抄点什么好呢?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譁。
    福伯慌张跑进来。
    “少爷!”
    “严阁老亲自到访!”
    陆沉舟猛然抬头。
    严维中他来做什么?
    还未等他整理好思绪。
    一位身著紫袍面容威严的老者,已在僕从簇拥下步入厅堂。
    陆沉舟起身行礼:“不知严阁老驾到,有失远迎...”
    严维中摆摆手,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陆道长无需多礼。”
    “自上次宴別,老夫嘆服道长才华,特来一见。”
    陆沉舟暗自盘算。
    黄鼠狼给鸡拜年。
    此来绝非单纯拜访那么简单。
    示意福伯上茶,同时又道。
    “严阁谬讚了,学生愧不敢当。”
    严维中落座之后微微一笑。
    “公子所作《浪淘沙令》,老夫读后夜不能寐。”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真是令人神往道长大才。”
    严维中忽然凑近,压低声音。
    “只是老夫很好奇,道长年纪轻轻,如何能写出这等阅尽沧桑之作?”
    陆沉舟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严维中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不过是有感罢了...”
    陆沉舟故作镇定:“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是么?那道长可真是天赋异稟。”
    严维中望著陆沉舟,眼神里带著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日后,宫中设宴。”
    “乃是圣上的寿辰,老夫想求一副道长的墨宝。”
    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由。
    严维中明显话中有话。
    可陆沉舟一时间琢磨不透。
    只能顺著话头问下去。
    “不知阁老想要什么格式韵律?”
    严维中捋著白须笑道,看起来颇为慈祥。
    可明眼人都懂,这种笑面虎最是难以应付。
    “但求得陆道长一副墨宝仅此而已。”
    “哪里还敢谈什么要求。”
    说著严维中示意下人上前,將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打开。
    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
    夜深人静时,陆沉舟独坐书房。
    面前价值连城的紫檀木里没有金银珠宝。
    而是几张文书——柳如是和马湘兰的户籍。
    他这是什么意思?
    示好?酬谢?
    还是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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