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陈渊的身体静得像一块岩石。
    那两个护卫的对话,解开了他心中疑团。
    而他们这些被骗来的矿工,不仅要做牛做马採矿,而且还是孙家用来安抚那头妖兽的……血食。
    这其中,有多少父亲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就这么不明不白,枉死在这暗无天日之地。
    “嘖嘖,真是物尽其用吶……”
    陈渊暗暗苦笑,这个残酷世道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愈发麻木了。
    “当了这么久牛马,也是时候找点利息回来了……”
    摸索了这么久,几天前他终於有了些头绪。
    他將那枚阴煞石碎屑握在掌心,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顺著穴位渗入体內,与《玄煞锻体诀》修炼出的气劲交融。
    这一个月来,他白日里挥镐,身体被动承受庚金煞气的冲刷,【锐金之体】的词条让他对这种煞气有了初步的掌控力;夜里则主动引导阴煞之气淬炼己身。
    就在他引导著那股阴寒气劲游走於胸前经脉时,他心念一动,尝试著將一缕精纯的玄煞气劲,注入到身旁一块高纯度的庚金矿石之中。
    气劲入石,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陈渊没有放弃。他开始调整气劲的震动频率,模仿著【炼器初解】中某种铭刻符文时的手法,將第二缕、第三缕玄煞气劲,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强行灌入矿石的內部结构。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颤鸣,从矿石內部传来。
    矿石內原本稳定沉寂的庚金煞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开始泛起剧烈的涟漪,变得极不稳定。
    陈渊的动作停滯了。
    他缓缓將手从矿石上移开,看著那块外表毫无变化,內里却已暗流汹涌的矿石,微微咧开嘴角。
    以他自身的阴煞之力为“钥匙”,可以强行“解锁”並扰乱庚金矿石的內部能量。
    若是在关键时刻,將这股被扰乱的能量彻底引爆……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没有声张,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沉默地挖矿,换取食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每日都会多挖出一些矿石,除了换取生存物资,剩下的,他都悄悄藏在了自己洞穴最深的角落。
    夜里,他会挑选出品相最好的矿石,用指尖凝聚起玄煞气劲,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刻下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极其细微的引爆符文。
    那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只是一个扳机。
    一个能让他用神识在远处,瞬间引爆矿石內被他扰乱的庚金煞气的扳机。
    半个月的时间,他不动声色地,製造了十几颗这样的“庚金炸弹”。
    然后,他又利用白日挖矿的机会,凭藉著【鉴矿】带来的直觉,將这些不起眼的“石头”,塞进了矿道各处最不起眼的,却又是结构最关键的承重节点。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矿工王虎。
    只是,矿洞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五號矿道塌了,官方的说法是挖到了鬆软的岩层,可被抬出来的十几具尸体,个个都是皮包骨头的乾尸。
    监工们的鞭子抽得更狠了,他们不再催促產量,而是用暴力压制著矿工之间越来越盛的恐慌。
    矿洞深处那磨牙般的声音,也从只在深夜响起,变成了白天都能偶尔听到的动静,每一次都引得人心惶惶。
    这一日,矿洞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的监工,包括那个练气二层的管事孙平,都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朝著洞口的方向躬身行礼。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厉的青年修士,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气息,比孙平要雄浑数倍,每一步踏出,都让周围的空气泛起无形的涟漪。
    练气四层。
    陈渊混在人群中,低著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这个不速之客。
    “孙平。”
    那青年修士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
    “属下在。”
    孙平的腰弯得更低了。
    “三长老对这里的进度很不满。”
    青年修士的视线扫过一张张麻木而恐惧的脸,最后停在孙平身上。
    “大阵的阵基布置,还有七天必须完成。若是耽误了真人的大事,你我项上人头都不够赔的。”
    “是,是,孙乾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孙平连声应承,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孙乾话锋一转,声音更冷了几分:“另外,矿洞里那头畜生,最近动静怎么越来越大?我警告你,安抚好它,別让它影响了大阵。”
    孙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支吾道:“大人,这……这矿工的血食供应一直没断,可那畜生……胃口好像越来越大了……”
    孙乾不再理他,忽然伸手一指人群中的一个矿工。
    那是个刚来不久的年轻人,因为恐惧,身体正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出来。”
    那年轻人一个哆嗦,差点瘫倒在地,被旁边的监工一脚踹了出来。
    “大……大人……”
    孙乾走到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
    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孙乾並指如剑,一道淡金色的气劲从他指尖弹出,瞬间洞穿了那年轻人的眉心。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年轻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还凝固著极致的恐惧。
    鲜血和脑浆溅了孙平一脸,他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整个矿洞,死一般的寂静。
    其余矿工手脚微微颤抖,却是死死控制住,豆大的冷汗滴在矿土上。
    “我孙家不养废物。”
    孙乾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再有畏缩不前者,这就是下场。”
    说完,他便转身,朝著矿洞深处走去,那群护卫紧隨其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拐角,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减弱。
    陈渊缓缓直起身,面色如常,只是放在矿镐上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孙乾离去的方向,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了。
    这浑水,也越来越有趣了。
    …………
    孙乾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矿道尽头,那股冰冷的杀意却久久不散。
    监工的鞭子再次响起,驱赶著麻木的人群回到各自的岗位。
    一具温热的尸体被两个矿工面无表情地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跡,很快便被新的尘土覆盖。
    一切都恢復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渊垂下眼帘,继续挥动矿镐,只是这一次,他的余光,有三分落在了身旁的张铁山身上。
    刚才孙乾练气四层的威压横扫全场时,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那是低阶修士面对高阶时,源於生命本能的畏惧。
    张铁山也在抖,他抖得比谁都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团,几乎要趴在地上。
    可陈渊却看得分明,在那剧烈的颤抖之下,张铁山撑著地面的那只手,五指深陷泥土,骨节发白,青筋暴起,用的不是抵抗的力,而是……压制的力。
    他在压制自己身体的反击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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