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他秉性,
    但谢延玉永远也摸不准,他会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她愣了下, 然后好笑道:“公子在和我开玩笑吗?”
    贺兰危把棋落下:“你自己觉得呢?”
    谢延玉偏头看他, 安静了片刻。
    其实她能辨别出,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人骨子里很傲慢,先前已经和她提过一次成亲的事了,被她拒绝后,他便和她说过, 他只给她那一次机会。
    所以他即使要和她调笑, 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他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调笑而把自己的自尊扔在脚下踩。
    但谢延玉并不太想和他成亲。
    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纠结,于是她打了个哈哈:“公子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若想拿我寻开心,不如就给我一张举荐书, 来日我进了上清仙宫,与公子也算师兄妹, 公子拿我寻开心的法子不是更多些?”
    她直接将他的话定义成了玩笑,也算给他递了个台阶,想来他这样高自尊, 也不至于将这话再问第二遍了。
    但她想错了。
    贺兰危说:“现在在说, 你同我成亲的事。”
    他不再下棋,转眼看着她:“你说想离我近一些,只当师兄妹又如何算得上近,我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上清仙宫, 也会回贺兰家,只有当道侣,你才能时时刻刻同我一起,所以为何只提当师兄妹,不提当道侣?”
    谢延玉噎了一下:“因为……”
    贺兰危:“因为你在骗我,糊弄我,是吗?”
    谢延玉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道:“不是我骗不骗公子的问题。”
    贺兰危暗色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于是她继续说:“分明是公子之前问过我是否要成亲,我拒绝后,公子说仅仅只给我那一次机会,我知公子金口玉言,从不喜给人第二次机会,现在公子却为何又再和我提这件事?我实在不知公子一反常态是什么意思,又何来欺骗您糊弄您?”
    她将话说得很直白,很尖锐,
    是他在退让,是他让她发现了他的退让,所以就不要怪她得寸进尺。
    “是吗?那你当时拒绝我的话又有几句真?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给我下药是犯了弥天大罪,所以拒绝我,”贺兰危几乎要被她一番说辞气得发笑:“谢延玉,你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吗?”
    谢延玉不说话了。
    “说话啊,”贺兰危抵近她,逼问她:“说啊,你那些话有几分真?不愿意和我成婚,是觉得配不上我,还是在等着和李珣成婚啊?”
    刚才还在粉饰太平,
    现在突然又将事情挑明了。
    谢延玉被他逼问着,看他都要撕破脸了,也懒得和他周旋了:“对,我就是要和李珣成亲,我与李珣相识多年,早就有婚约在身,互换过定亲信物,我与他成亲天经地义。”
    她这话一落,
    贺兰危脑子空白了一下,好像被这一句话捅了心口,
    他说不出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不到她装都不装了。
    过了很久,
    他才扯了扯唇,语气阴冷,好像也要往她心口扎一刀:“天经地义有什么用,他不是拒绝你了吗?”
    但谢延玉没有生气:“所以,昨晚公子既然都看见听见了,又为何还要装作不知道,来问我成亲的事?”
    她语气好平静,反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但她说的话又很尖锐,他说的话没有刺伤她,但她却仿佛知道捅他哪里最疼,贺兰危好像被刺中最脆弱的一点。
    他安静了一下,随后那些难以置信、错愕、无措都变成了冲天的怒气:“我若没看见,你又还要骗我多久?”
    他快要恨透她了:“我也想相信你喜爱我,但你就这样一面说着喜爱我,一面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这就是你的喜爱?”
    他帮她找了很多借口,已经习惯于帮她找理由,但她怎么能越来越过分,到现在他甚至编织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相信她。
    那她呢?
    “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觉得骗不了我了,所以装都不装了?”
    谢延玉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都这个局面了,她再怎么能瞎编乱造,也编不出理由来了,
    但既然都这样了,补救也没用,所以她也不打算补救了,就这样吧,她不喜欢做无用功。
    她点头:“嗯,是,不喜欢你,之前的话都是假的。”
    她承认了。
    所以过往感觉到的那些异样,从来不是疑神疑鬼的错觉,她根本不喜欢他,她所伪装出来的喜欢又能有多真实,上一世,这一世,或许她都没真正喜爱过他。
    贺兰危觉得她点头的样子好碍眼,以至于他不得不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继续点头,他逼着她说真话,但听见了真话,他却发觉这不是他想要听的,
    他安静了片刻,好像束手无策了,最后只能威胁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我说的话你全都忘记了,我说过的,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抽干你的血,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人偶,让你永远也说不出假话。”
    谢延玉下巴被他掐得很疼,
    她挣扎了下,
    然而下一秒,这人却将她的下巴掐得更紧了,
    谢延玉往后仰头,挣扎不开,又伸手去掰他手指,但也掰不开,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又逼着她说话:“说话啊,重新说,说啊,不是说很喜欢我吗,我在给你机会,你说——”
    “啪!”
    谢延玉直接抽了他一巴掌,打断了他余下的话,
    这人真的和疯了一样,她也不忍了:“别发疯了行吗?”
    贺兰危眼睛猩红地看着她,胸口起伏着,想问她有什么资格要他别发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可究竟是谁用拙劣的谎言和无止尽的患得患失将他逼成了一个疯子?
    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很想要掐碎她,掐碎她的下巴或者脖子,但他看见她不耐烦的表情,手就不自觉松了松。
    谢延玉趁他力道松开,直接掰开了他的手,
    然后她把他给推开了:“你要是真想割了我舌头把我做成人偶,你就应该现在拿出刀来,把我砍了剁了,而不是在这逼我说那些拙劣不堪的屁话。”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
    她还是有些怕他发疯的,虽说不一定会把她砍了做人偶,但他发疯的时候攻击力很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
    她退到门口,迅速打开门,睨了他一眼:“就算我说了,你自己信吗?”
    *
    屋子外面布有结界,
    沈琅听不见房间里的动静,很想想办法进去盯着他们,又怕谢延玉发现了生气,于是只能在外面,用阴暗的视线看着房门,无法克制地揣测他们在房间里说什么,做什么,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尖锐的利刃,一刀一刀凌迟他。
    然而没过多久,
    门开了。
    谢延玉出来了。
    沈琅原本想跟着她,
    但谢延玉没让他跟着。
    她让沈琅看着贺兰危,免得这人发疯追出来。
    然后她自己先走了。
    系统:【……】
    系统目睹了这一切,目瞪口呆。
    它完全没想到,剧情又一个急转弯,谢延玉和贺兰危直接撕起来了,撕得十分响亮。
    它觉得自己离宕机也不远了:【你……】
    它组织了一下语言,原本想问她怎么突然这样,但仔细想想,其实她很早之前和贺兰危的相处模式就开始转变了,从开始敷衍他,到第一次扇他耳光,到后来直截了当和他提需求,再到今天直接撕破脸。
    她每一步都跨得很小,因此总会让人忽略这些变化,但细细想来,她一直都在无声无息试探对方的底线,走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只不过今天冲突彻底爆发出来,才让人惊觉,不知不觉,原来变了这样多。
    它半晌才说:【你怎么敢就这么和他撕破脸?你俩这样了,之后的剧情怎么办?】
    谢延玉:没事,之后会有机会推的。现在还有李珣的剧情,不用着急他。
    系统:【……】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那近在眼前的呢?举荐书怎么办?】
    谢延玉想了想:我觉得贺兰危会给。
    系统真是要冷笑了:【他又不贱。】
    谢延玉:是吗?
    系统被噎了一下,原本又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好像没什么好反驳的。
    它半晌只能说:【都这样了,他真能把举荐书给你?我怎么有点不太信呢。你确定吗,别等他走了才发现他不给你举荐书,到时候真要等公开选徒了。】
    谢延玉原本不太确定,
    但有了刚才那一遭,她却有些确定了。
    贺兰危这人,高傲又拧巴。
    有时候他未必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未必是真的那样游刃有余,只是他站在云端,是金玉堆出来的天骄,被所有人簇拥仰望,他俯瞰着世间一切,看不起这世间所有的人,他又如何能允许自己也与那些被他俯瞰着的人一样,有欲求,有情绪,有在意之物?
    他端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即使生出欲求,生出情绪,他也不允许它们存在,仿佛不这样,他就会从云端跌落,成为被俯瞰的低贱货色,所以他永远会在察觉到自己失控的时候,把自己拉回原点,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谢延玉现在才意识到,
    倘若她能明确地感觉到他的转变,这说明他已经自我拉扯了很久。
    他真正所退让的,或许比她能看见、能感知到的要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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