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玉其实不是故意敷衍贺兰危的。
    主要是他刚才太古怪,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在挑刺,而这些问题都能统一用“不会”、“没有”、“怎么会呢”,这类的话来回答。
    次数多了,
    即使谢延玉平时还算谨言慎行,
    但刚才在走神, 一听见他问话, 就下意识按照惯性回了一句。
    等回答完,她自己也后悔了。
    因为贺兰危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
    他面无表情,眼眶却微微泛红,深色的眼瞳里压着扭曲寒意,
    哪怕他没再出声说话, 但仅仅只是这样盯着她, 就已经能让谢延玉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已经几近暴怒,整个人在失控发疯的边缘。
    谢延玉一只手还按在袖口,
    原本想把传讯符拿出来看看,这时候被他这样盯着, 她也不敢动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足够生气了, 如果还当着他的面做别的事,他可能会当场发疯。
    她并不想激怒他,
    但这种时候, 她也并不想和他说话, 免得触他霉头,哪句话没说对彻底把他的火气引燃了,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把手放下来,低下头, 沉默却温顺地站在了原地。
    空气里很安静,
    但贺兰危好像对这样的安静很不满。
    于是又过了一会,
    谢延玉听见他冷冷道:“不解释吗?”
    谢延玉听见这话,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了。
    虽说她不想敷衍他,但行为上也确实做了敷衍他的事,事实就摆在这里,她不知道他想听见什么样的解释,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此耿耿于怀,正常人被敷衍是会不高兴,但谁会气成这样?
    她不说话也不行,
    说话又怕彻底激怒他,
    她因此也烦躁起来,甚至都有点无奈了,但还是温声开口:“刚才给公子按头,是因为看公子一直在看卷宗,怕您太累了。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上公子,就只能帮公子按一按头,解解乏。”
    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场面该说什么话,
    像这样的漂亮话她也是信手拈来,要听多少她就能说多少,但没有一个字是出于本心,仅仅是听起来真诚,实际上却没有半点真诚可言。
    贺兰危自认看透了她,他都能猜到她会说什么话,
    可是此刻真的听见这样的话,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怒火上涌,他发现自己既不想听她说实话,又嫌她的假话不够真诚,
    他呼吸急促了些,怒视她:“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站起身,手按在桌上,手上青筋凸起,
    他比她高出许多,站起来,身形就能完全笼罩住她,极具压迫感,
    而此时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阴沉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这话近乎是威胁了,
    谢延玉原本就讨厌被威胁,尤其是他反反复复,阴晴不定,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她耐心本来也不多,也早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了,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掀桌的欲/望,但那股火气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看着他,
    僵持半晌,她阴阳怪气笑了声:“公子想让我说什么呢?”
    她是不想激怒他,
    但看现在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发疯。
    于是她也不想忍了,说:“您要是有什么想听的就直接告诉我,我说给您听不就完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手一紧,他手原本按在桌子上,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这一下桌子猛然移了位,而后下一秒,他攥住谢延玉的手臂,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怒极反笑:“我想听什么?”
    桌子的棱角抵在后腰,
    谢延玉措不及防被硌了一下,感觉后腰都被硌青了,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抬眼看他,下一秒,却见他俯下身来,紧接着她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她听见他在耳侧狠声质问:“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满嘴鬼话,你还真的以为我会信是吗?”
    谢延玉想过他会发疯,都做好了和他起冲突的准备,
    但没想到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她措不及防被掐住脖子,挣扎了下试图说话,然而他掐得太紧,她张开嘴,一口气没喘上来,于是话没说出来,反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而那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她的咳嗽声,他掐着她脖颈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手指仍旧按在她脖颈,指尖一下一下,用力地按压着她侧颈动脉,模拟她脉搏跳动的频率。
    她的脉搏很快,
    除了呼吸不过来之外,她应该也很生气,
    因为他看见她眼眶发红,眼里的温顺消失了,反倒爬上来一点怨毒,像是恨不得咬断他的脖颈一样,她素来喜欢伪装,不管发生什么脸上都是那副温顺的表情,现在竟然也和他一样失态,气得红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
    贺兰危心里那股怒火中,竟生出一种古怪的愉悦,
    他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然而那只手往上挪了挪,按在了她的嘴上,他红着眼道:“你生什么气,嗯?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
    他顿了顿,
    虎口用力,卡住了她的下颌,
    然后微凉的指尖探入她唇间,按住了她的舌尖。
    指尖触及到一片濡湿温热,他呼吸沉了些,
    微哑声线落在她耳边,含着扭曲的威胁:“我会亲自拔了你的舌头,割断你的手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把你关起来,让你生不如死,再也说不出假话,后悔你骗我。”
    谢延玉刚才被这人一下一下摁着动脉,现在又被压住了舌尖,
    她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想要说话,可是口齿不清,仅仅只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被他搅碎,脊椎到头皮都在发麻,身体本能地想要颤抖,她压抑住这种战栗感,心中怒火中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
    反反复复,阴晴不定,饶是她再能忍,她的火气也彻底压不住了。
    她怨毒地盯着他,牙齿用力,直接咬了下去,把他手指咬出血来,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但她也没松嘴,恨不得直接把他手指咬断。
    贺兰危被她咬着,也没有将手指抽走,
    他好像真的有病,不觉得痛一样,就这样由着她咬,
    直到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含糊道:“你是不是有病,每天都觉得我在骗你,我哪里骗你了?”
    他顿了顿,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虎口又一次掐住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停下咬他的动作:“你哪句话是真的?说要侍奉我,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你要是真想见我会等天都黑了才来?说没有敷衍我,结果答非所问,你要是真不想敷衍我,会说这种话吗?”
    他快把她的下颌掐碎了,凶狠道:“我就算真的把你杀了,也是你自找,说谎都说得这么敷衍,非要上赶着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谢延玉生气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荒谬:“下午的时候我被你沾了一脖子血,总要洗漱换衣服吧?耽搁了一下才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现在不是来了吗?你——”
    她说到这,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回发疯的根本原因是:他觉得她的行为不在意他,不像她表达出来的那样。
    她原本还担心会错意,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想见她,还是想要她证明她喜欢他,现在却能确定了,他想要后者。
    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看不惯一个身份卑微的玩物突然有一天不往他身上贴了,所以一定要这玩物反过来和以前一样贴着他,甚至比以前更热情地贴着他,才能感觉到平衡。
    谢延玉看着他,把原本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贺兰危见她不说话了,冷冷道:“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谢延玉还被他卡着下颌,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珠子黑漆漆的,像鬼一样。随后她抬了抬手,刚准备直接把他的手掰开,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他捏得重,
    她一瞬间感觉手腕骨都差点被捏碎,条件反射地要把他甩开。
    贺兰危却捏得更紧,危险道:“咬我还不够,又想打我?”
    谢延玉听见这话,差点气笑了。
    她总共也就扇过他一巴掌,这话说得好像她天天打他一样,以至于她一抬手他就觉得她要扇他。
    她盛怒之下脾气压不住确实会失控,之前在妖界扇他也是,刚才差点把他手指咬断也是,但她也没他那么神经病,她火发出来了就冷静下来了,还是很拎得清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可能咬完他还反手给他一巴掌?
    她深呼吸,
    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再这样和他掰扯下去都是徒劳,因为他是个疯子,正常人根本没办法和他好好交流。
    她的耐心已经走到尽头,一只手被他攥住,她也没再试图甩开。
    她也懒得和他再解释,因为和他解释会换来更多神经质的质问,但不解释,诉诸武力,她打不过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很想把他的脖子咬断,但她还需要他,还有很多和他的剧情要走,她甚至是有些无奈了,胸腔里那一股气一瞬间就泄了,她干脆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拉下来,然后直接吻在他唇间。
    这一吻措不及防,也并不温柔,甚至是有点凶,
    像是发泄一样,她直接咬破了他的唇舌,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带着尖锐的刺痛。
    但贺兰危却顿了下。
    他好像懵住了,一时间没有别的动作。
    他任由她撕咬他的唇舌,血腥味冲到鼻腔,然后听见她在他唇间叹气,语气无奈道:“公子,别怀疑我了,我是真的喜欢您。不喜欢您,我现在为什么要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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