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路局。
    “杜全, 你又请假,这是第几次了?”
    “领导,这事是家里有事, 我妹妹……”杜老三低声说,“不见了, 我得去找她。”
    铁路局的领导还是批了,开了介绍信, 批了十天假。
    当天下午, 杜老三就带着行李去了杜思苦上学的分校,地址机修厂工宣队告诉杜父的。
    杜家。
    杜奶奶还是生了褥疮, 天气热起来后,杜奶奶屋里的味是越来越重了。
    杜母累病了,发起高烧, 头疼得厉害。
    下不了床。
    杜父又是照顾亲妈,又是照顾媳妇, 忙得脱不开身,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先前养好的腿,又有些痛了。
    后来还是托了隔壁的刘芸帮忙送些饭菜过来, 这才撑了下来。
    “杜家,你不是说你家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吗?”刘芸问。
    这都多少天了, 怎么还不见人啊?
    杜父趁着空闲赶紧扒了两口饭,边吃边说:“她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四找不着了。
    现在老三去学校那边找人去了, 他这边也去派出所报案了, 可是老四的户口不在这边, 失踪地点也不在这边,派出所这边帮不上忙。
    杜父原本说去找小肖(肖队长)的,可是这家里两个病人,他实在是抽不开身。
    老四回不来?
    那前些天杜家还信誓旦旦的说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刘芸心里把这事琢磨了一下。看来啊,老四是个有主意的。
    十天后。
    杜老三回来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学校那边他去了,找不着人,学校也不知道杜思苦去了哪。
    学校说杜思苦是自愿退学的,退学后去了哪,学校就不知道了。
    杜老三甚至还去杜思苦实习的机床厂打听说。
    那边的同志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种保密级的任务,任杜老三怎么打听也是打听不出来的。
    “怎么样,找着老四了吗?”杜父问。
    杜老三摇摇头。
    没找着。
    他就怕老四退学在回家或回机修厂的路上出了意外,他已经在失踪地那边报案了,并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同时,杜老三也托那边铁路局的同志帮忙留意了。
    “爸,我记得我们照过全家福对不对?”杜老三道,“我想把照片洗一份出来。”把老四的照片剪下来,然后送到铁路局那边去。
    让那边列车员或者乘警认一认,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说到全家福,还是杜爷爷去世那年照的。
    杜父回屋去找,这底片放哪了,他还真不知道。
    八月,天更热了。
    杜得敏回来看过杜奶奶一回,帮杜奶奶凉席的时候,她没忍住,捂着鼻子出去了。
    杜奶奶眼睛都红了。
    之后杜得敏把杜母叫进屋,给杜奶奶换衣服。
    杜母用戴了白色的口罩,这是特意去医院买回来的!
    去屋里帮杜奶奶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脏衣服用洗衣服泡着,晚点再洗。
    至于杜得敏,杜母已经懒得再吵了,吵也没什么用,杜母也没那个力气吵了,累。
    又热又累。
    “大嫂,我哥不是说老四回来照顾我妈吗,人呢?”杜得敏怪道,“她要是回来,那机修厂的工作……”
    杜母:“问你大哥去。”
    最近杜父跟老三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问他们也不说。
    她估计是那两父子没能把老四劝回来。
    她早说了,老四肯定不会回来。
    八月下旬。
    杜奶奶精神更不济了,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她的身体越来越弱。
    “你去老二回来。”杜奶奶喃道,“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叫杜二叔回来见最后一面。
    杜二叔来得很快,二十九号晚上到的。
    杜奶奶看到杜二叔,一下子就精神了,让杜母把她扶着坐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之后她把杜家人叫都过来了。
    杜二叔挨她最近,杜父坐在边上,杜老三站着,杜母在旁边。
    杜奶奶看看杜父,又看看杜二叔:“老二,你以后还回来吗?要是回来,我让老大留一间屋子给你。”
    杜二叔:“妈,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已经猜到杜奶奶想说什么了。
    杜奶奶道:“趁着我没闭眼,把这些事说清楚,省得兄弟不和。”她看向杜父,“这屋子你还是给你弟弟留一间。”
    这话之后,她又道,“等我去了,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
    “妈!”杜父跟杜二叔异口同声的阻止杜奶奶继续说下去。
    杜奶奶拉着两人的手,按在一起,“你们我是放心的,得敏那边,”她顿了顿,说了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以后不必再管她。”
    她瘫的这段时间,杜得敏是怎么做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杜奶奶又望向杜母,“我手里还有一些钱,先用这些钱办我的丧事,要是有多余的,都给你。”
    她又看向杜老三,“老三啊,奶奶是见不着你娶媳妇了,要是遇着合适的,不必守孝,我说的。”
    说完这些,杜奶奶有些困倦了。
    要休息了。
    杜母扶着杜奶奶的头,把枕头摆好,杜父跟杜二叔一起把杜奶奶平放到床上。
    熄灯了。
    杜母去外头把蜡烛点上了,这比油灯亮一些,不那么熏眼睛。
    杜父跟杜二叔在桌子边说话。
    夜深了。
    次日,杜奶奶去了,走得很安祥。
    这会正是八月,这人不能久放,不然会发臭,挑了最近一个吉日,火化之后便下葬了,与杜爷爷葬在一起。
    又重新立了碑。
    杜文一家三口全回来了,杜二也带着媳妇回来了,老五离得远,回来得迟了些。
    九月,杜家人全来了。
    杜二婶也带着大女儿一家跟小儿子回来了。
    只有杜思苦,从头到底都不曾露出过脸。
    杜得敏都带着大程一家来了,当得知杜奶奶屋子钱都没有给她留的时候,她还找杜父杜母闹了一声。
    还是杜二叔出面将她这疯劲压了下来。
    杜二瞧着老四没回来,觉得这事不对,他寻了老三问:“老四是怎么回事?”
    杜老三拉着杜二到了外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说了缘由。
    老四退学失踪了。
    机修厂那边也不见人,报了案,警察同志一直没来消息。
    杜二皱眉,“老四没留什么口信?”
    杜老三想了想:“之前写过信的。”到现在,又有半年没信了。
    退学,失踪?
    杜二忽然问,“退了学籍?”
    “对。”
    杜二轻吁一口气,“老四脑子不笨,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便没再提老四的事了。
    杜文跟老五因为杜思苦没回的事,私下问过杜父,杜父只说老四在外地,联系不上,倒是没说老四失踪。
    杜奶奶的丧事办完之后,杜二叔一家子便走了。
    杜母寻了杜二,“老二,你想想法子,把咱们家的院门换成大铁门,最好安上锁。”她是这么说的,“你姑姑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成天的闹。”
    杜得敏觉得杜奶奶一分钱都没给她留,屋子也没留,不合理。
    觉得是杜父杜母两口子给占了吞了。
    杜二很快就找了朋友,把自家的院门换成了大铁门,围墙也加高了,上面还加了碎玻璃,想从围墙上爬是爬不上来的。
    事情办完,他才带着媳妇回去了小河支队。
    杜全跟老四走得更早一些。
    保密单位。
    杜思苦是十一月才收到家里的信,杜老三寄来的。
    信中说,奶奶去世了。
    杜思苦愣了一下。
    信里三哥去学校找了她,没找着人,还报警了,这事有些麻烦。
    最后三哥问她,去了哪,为什么退学了?
    这便不好回答了。
    杜思苦问了领导,领导的意思是,她只需告诉家里人一切平安,多的便不必说了。
    杜思苦最近参与的项目保密级别又高了些,这次的关键零部件都要用代号称呼。
    “领导,要不这信我还是不回了。”杜思苦是这么想的,“我三哥去学校找了我,那边说失踪了,我现在回信跟他说我一切都好,平安。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找我的,到时候说不定……”被有心人盯上。
    这年头虽然太平了,但是吧,岛那边残留下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万一呢?
    杜思苦也不想把三哥他们牵扯进来。
    “按你的意思来。”领导同意了。
    杜同志有这个觉悟,很好。
    机修厂。
    新厂长上任之后,厂里车间工作的氛围开始慢慢变了,加班没有工资拿,干得好的跟磨洋工的拿一样的工资,发一样的东西。
    原先的奖金也没有了。
    表现再好,也不如拍工宣队马屁拍得好。
    先进个人奖都落到了那些溜须拍马的人身上,勤奋的工人渐渐没了动力,也学着其他人偷起懒来。
    这工作一懈怠,这做出来的产品量就少了,质量也差了起来。
    只有新车间,顾主任这边抓得紧,盯着人,才没受什么影响。
    工宣队的人找了小赖,“赖主任,有人反应,筒子楼那边的三楼边户,没人住,你把这屋子腾出来。”
    小赖一查,才发现工宣队的人说的屋子是杜思苦的。
    这怎么行。
    小赖道,“这是分给厂里的杜思苦杜同志的,她被厂里推荐上大学了,很快就回来了。”房子退了可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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