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父身上的机油味很重, 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都湿透了,整个下午就没停过。干完活回来,正想歇一歇, 喘口气,喝点水。
    杜得敏就来了。
    还等一天了。
    杜父听得眉头直跳, 这是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又怎么了?”杜父问。
    “大哥,冰棒厂有人……”杜得敏正准备细细说来, 却被杜父打断了, “说重点,要是说不清楚, 回家再说。”
    杜父抬脚往外走。
    大哥的态度也太差了。
    杜得敏憋着气,跟在杜父身后走了一段,见杜父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心里泄了气,她还得找大哥帮她要回工作呢。
    这才追上前, 说了来意:“大哥, 我工作没了。”
    工作没了?
    怎么会没?
    杜父回头看她:“你在厂里又干什么了?”旷工,还是让厂里受损失了?以前他爸还在的时候, 为了杜得敏的事没少去老厂长家。
    “我没什么都没干!就是给爸办丧事的那几天,我忘了请假, 厂里说我旷工,就把我开除了。”杜得敏自个都委屈呢, “不就是几天假吗忘了请吗。”
    还有一件更难受的事,“他们要把我的房子收回去。”
    杜父眉头紧皱。
    这可不是忘请几天假的事,从冰棒厂这动作可以看出来, 他们压根就不想要杜得敏这个职工了。
    连房子都要收回去。
    “大哥, 怎么办啊?”杜得敏道, “我可不能没有工作啊,文秀还要靠我养呢。”
    杜父道:“先回家再说。”
    得敏的工作问题还是得解决,要是解决不了。
    那妹妹跟文秀只怕要住在杜家了,他媳妇肯定是不乐意的,到时候只怕有得闹了。
    不管怎么说,杜得敏这事杜父都得出面。
    机修厂。
    一下午,杜老三开着拖拉机转修了好五六趟,算是把拖拉机摸熟了。机修厂临下班时,杜老三要走了。
    杜思苦送他离开。
    “哥,你真不学了?”
    “你厂里规距也严,又有人盯着你,我老来不好。”杜老三低声说,“等我那边的事落实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他等着拖拉机厂那边的口信呢。
    要是来机修厂错,错过了那边的消息,只怕要后悔。
    “好。”
    杜思苦把杜老三送到机修厂大口门,等人走了,这才回。
    路上,碰到一位保卫科的同志,“小杜同志。”
    这人眼熟,经常跟在吴队长身后,话不多,杜思苦见过几次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好,”有事?
    “我姓刘,”来人说道,“拖拉机学习的事以后要麻烦你了。”
    他叫刘二。
    是保卫科的,也是转业过来的。
    杜思苦脑子里出现了三十四位的资料,有姓刘的,但是没有保卫科的啊。
    “刘同志,你登记填了吗?”她问。
    要是没填,看在保卫科吴队长的份上,加一份。
    “顾主任说让我直接跟着一块学,”刘二笑道,“这表就没填。”
    杜思苦听出来了。
    这是顾主任要的内定的三人之一。
    顾主任怎么还给保卫保的的名额,这是,给人情?
    “以后多多指教。”
    机修厂仓库。
    下班了。
    袁秀红收好东西,给仓库上了锁,直奔厂卫生所。
    膏药的药材都备齐了,今天得借厂卫生所的地方熬制一点膏药。女工宿舍那边的地方小,膏药味又重,怕影响到别人休息。
    “小袁,你来了。”
    “罗护士好。”
    罗护士四十多,前一阵因为儿子跟儿媳的事请了几天假,最后又回来了。
    “晚上这边就交给你了。”罗护士道,“要是困了,就在里头休息室睡一觉。”
    “好的。”
    袁秀红点头。
    她接过罗护士递来的钥匙,又聊了几句,罗护士就主走了。
    厂卫生所这会也下班了。
    一般情况下,要是没有受伤,厂卫生所晚上是休息的,厂里最忙的时候,厂卫生所这边会有医生护士值班。
    毕竟是个机修厂,车间有大机器,工人受伤有时候需要紧急救冶。
    十月还好,跟机修厂的合作单位都闲下来了,比如说化肥厂,农忙结束,农作物对化肥的需要也没那么大了,化肥厂现在正是检修的好时候。
    袁秀红去了卫生所的后面。
    那里是个空地,平常卫生所病床的白床单跟被套都晒在那边。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卫生所的杂物间拿了出来。
    一个小炉子,一个铁锅,等会就要用这个锅熬制膏药油。
    先生火。
    总务。
    杜思苦把审核好的登记资料放到了总务,还是小赖的办公室,三十四个报名的人中,有二十个合格的。
    明天早上可以让他们过来试驾一下拖拉机,要是有晕车的,再排除一批。
    “去食堂吗?”杜思苦问小赖。
    “我还有点事。”小赖等会要去档案室找一些资料,还有去的去年掉报纸。这是临下班,顾主任突然安排的任务。
    刚才传达室的人好像来过。
    估计又是要跟哪个大厂合作了,这么多资料。
    小赖又问杜思苦:“真不来总务?”
    杜思苦:“我也不瞒你,我想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反正这会在车间工作,先把钳工的手艺学了,怎么着也得到五级吧。”
    八级现在是不敢想的。
    小赖:“五级钳工,你可真敢想,起码一二十年吧。”
    工人,不管是钳工还是焊工,都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活也是累计做出来的。想要学本事,就得下苦工。
    小赖又一想,这小杜确实是个肯学肯吃苦的人。
    要是换了别人,说来总务,早就过来了,这边多轻闲啊。
    “那我去食堂了。”杜思苦道,“要帮忙带饭吗?”
    “不用,今天算加班,顾主任会让人把饭送过来。”小赖继续忙了。
    他倒是想让小杜留下来帮忙,可档案室那边不是谁都能进的,而且,听小杜说,之前跟她发生矛盾的是丁婉,丁总工的女儿。
    在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点,做事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食堂。
    杜思苦打完饭,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袁秀红跟余凤敏?
    去哪了?
    倒是怪了。
    她们晚上不吃吗。
    这会正是食堂吃饭的高峰期,杜思苦也懒得找位置了,端着铝饭盒准备回宿舍那边去吃。
    临走时,想起来两位室友都没来,于是又去了食堂窗口,排队买了三个菜包子。
    先备着,用不上明天她当早餐吃。
    “两女的,为了一个男的打得头破血流,听说都去卫生所缝针了。”
    “到底是谁啊?”
    “那谁知道呢,中午我也没在食堂啊。”
    “中午食堂就没人瞧见?”
    杜思苦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两女争一男的故事,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老掉牙的故意。
    等会。
    这会这种事好像挺新鲜的,现在是六十年代,也正常。
    火车站。
    贺母收拾好东西,发现贺大富没等她,正拿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没找街道的开介绍信,只怕出不了远门。
    可又想到儿子,赶紧把行李放家里,自个去了火车站。
    贺母在候车站找到贺大富,好声好气的劝着,“大富,我跟你说,咱们明天去,等我把街道这介绍信开好之后,咱们一块去,行吗?”
    贺大富:“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大男的,就坐趟火车,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
    贺母当然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广播说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贺大富赶紧去了站台。
    贺母一路跟着。
    火车到站停下时,贺大富要上火车,被贺母死死的拉住了,“大富啊,你不能走啊!”
    “妈,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贺大富看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列车员都过来问情况了,急道,“我就是去提亲的,等回来把媳妇一起带回来。”
    他都二十八了,别人二十八,孩子都上学了。
    难得找着一个,长得也好看,又能干,他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原来是去提亲的。
    有人说帮着贺大富说话了,“大娘,我看您这儿子也小不了,去媳妇家提亲,您拦什么啊。”
    瞧这小伙子也不年轻了。
    “就是,小伙子,快上车,火车马上就要走了。”这人边说边帮着档在了贺母跟前。
    贺母伸手去抓儿子,被旁边的人侧身挡下。
    “大娘,您儿子这么大了,该放手了。”
    列车员也是有意无意的让贺大富先进去,“往里头走。”
    “这提亲哪能这么快啊,就相了两回,这人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贺母急得直拍大腿。
    这品性还没了解透呢。
    她要的是个吃苦耐劳、踏实能干、做牛做马,噢不,是孝顺长辈、乖顺听话的儿媳妇啊!
    贺大富坐上了去往松县的火车。
    他有些不明白,他只是去小于家里,这有什么不能去的?
    以后结了婚,难道就不去老丈人家了?
    铁路家属大院。
    天快黑时,杜老三才回到家,“妈,今天有我的信吗?”他问。
    “没有。”杜母往门口瞧,心里发愁,小姑死皮赖脸的去找杜有胜了,那会她想拉着,杜奶奶嚷着腿疼,让她找膏药。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杜母到底是没挡住杜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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