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壮即有变?
    便在天子刘恭这五日一轮迴的无限反覆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长安朝堂內外,看似是风平浪静。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看似平静的朝野格局,却也在发生著不易为人所察觉的微妙变化。
    孝惠皇帝驾崩后的第一个年初,刘恭並未得到吕太后首肯,以改元元年。
    史家笔下的『吕太后元年”,在刘恭所身处的这个时间线,成了令天下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孝惠皇帝八年。
    想到在这个时间线,未来的史官会写下『孝惠七年,天子崩未央;孝惠八年如何如何”的记载,刘恭便只觉一阵好笑。
    而这一年,长安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在孝惠皇帝刘盈驾崩仅半年后,即孝惠皇帝八年秋四月,鲁元公主刘乐,於尚冠里宣平侯府病故。
    消息传到长乐宫,吕太后帐然若失,呆坐三日。
    而后颁詔:尊鲁元长公主,为鲁元太后。
    进封宣平侯世子张偃,为鲁王。
    封宣平侯次子:张寿,为乐昌侯。
    封宣平侯三子:张侈,为信都侯。
    而后不久,吕太后也顺势开启了遍封诸吕为王、侯的谋划。
    裂齐国琅琊郡,封大將军营陵侯:刘泽,为琅琊王。
    封齐悼惠王刘肥子:刘章,为朱虚侯,嫁吕禄女为妻。
    封先孝惠皇帝刘盈次子:刘强,为淮阳王;
    先孝惠皇帝三子:刘不疑,为常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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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孝惠皇帝四子:刘山,为襄城侯;
    先孝惠皇帝五子:刘朝,为职侯;
    先孝惠皇帝六子:刘武,为壶关侯;
    先孝惠皇帝七子:刘太,为昌平侯。
    一应封赏尘埃落定,见吕太后將该封的宗亲刘氏封了个遍,朝堂內外朝臣百官,也是闻炫音而知雅意。
    遂请求吕太后:在敕封刘氏宗亲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诸吕宗亲”。
    於是,吕太后便“顺应百官所请”,开始了针对吕氏外戚一族的分封。
    裂齐国城阳郡,封悼武王吕泽长子:酈侯吕台,为吕王!
    封建成康侯吕释之次子:吕种,为沛侯;
    封已故长子:吕长独子吕平,为扶柳侯;
    另,二世建成侯吕则,坐罪夺爵。
    改封建成康侯吕释之三子:吕禄,为胡陵侯。
    至此,吕氏一族的二世子弟共六人,除了坐罪失爵的二世建成侯吕则,其余五人,便已是一王、四侯。
    先孝惠皇帝,除当今刘恭以外的六个儿子,也是二人封王,四人封侯。
    甚至就连接连失去琅琊、城阳二郡的齐国,吕太后也没忘记安抚一一封:齐国相齐受,为平定侯。
    这一年,被刘恭私下定义为:吕太后始封诸吕为王、侯之年。
    而下一年,也就是后世史官笔下的『吕太后二年”,当下时间线的孝惠皇帝九年,则被刘恭定义为:死亡之年。
    这一年年初,小孝惠皇帝第三子,当今刘恭三弟:常山王刘不疑。
    刘恭四弟,原襄城侯刘山,被进封为常山王,並改名:刘义。
    此后仅过了一个月,吕王吕台。
    諡日:肃王,王太子吕嘉承袭王爵。
    年中,刘恭二弟,淮阳王刘强。
    諡曰:怀王,由刘恭六弟,原壶关侯刘武进为淮阳王。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来到歷史上的『吕太后三年”,当下时间线的孝惠皇帝十年。
    这一年,刘恭即位之初,扬言『为父守孝三年”的孝丧期满。
    故而年末秋九月,原本风平浪静的朝堂內外,便开始莫名暗流涌动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等到年关,天下人便能在孝惠皇帝驾崩足足三年多后,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天子恭元年”。
    吕太后,或许也会成为吕太皇太后,仍住在未央宫椒房殿的皇后张嫣,也终於能尊立为太后。
    刘恭或许会大婚一一至不济也会立皇后。
    汉家宗庙、社稷,也终於將正式跨入孝惠皇帝刘盈驾崩后,由汉家第三代皇帝所掌控的新纪元。
    只是正当朝堂內外的百官群臣,猜测著那件事会先发生一一是刘恭先改元元年,还是先尊立太后、太皇太后,亦或是大婚之际,未央宫內,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也正是隨著这件事,长安朝堂长达三年的平稳、安寧,也被彻底打破———
    集售集孝惠皇帝十年,秋九月二十六。
    距离岁首年关,只剩下最后五日。
    此时的吕太后,本该为朝堂內外,都在揣测、期待的一系列变化而操劳。
    但此刻,吕太后却是冷著脸,端坐於长乐宫长信殿上首御榻,目光深邃的凝视向殿门外的天空。
    殿內,已年十一岁的天子刘恭,身著常服坐在西席首座,神情阴晴不定。
    刘恭身旁,帝母张嫣面色惨白,黯然低头垂泪。
    对座东席,张嫣的家人:宣平侯张敖、鲁王张偃、乐昌侯张寿、信都侯张侈依次落座目光在御榻上的吕太后,以及对座的张嫣、刘恭母子二人之间来回切换,面上神情也说不清的复杂。
    “可查清那阉贼,究竟受何人所指?”
    漫长的沉静,被吕太后沉声一问所打破。
    便见御榻一旁,发须白的大长秋赶忙上前,当即跪倒在地。
    “稟太后。”
    “是、是死间—”
    “究竟如何入的未央宫,如何得见陛下,无从得知———“”
    “向陛下说完说完那番胡乱造的话,便吞毒自尽了”
    话音落下,大长秋便当即一叩首,却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只將额头轻轻贴在了御榻前的陈木地板上。
    闻言,东席的张敖、张偃、张寿、张侈父子四人,也是颇有些无奈的嘆息著摇摇头。
    御榻之上,吕太后面色清冷依旧。
    片刻沉默之后,淡淡开口道:“未央宫卫尉,沛侯吕种,坐瀆职。”
    “罢其职禄,贬爵为关內侯。”
    “卫尉颖阴侯灌婴、郎中令博城侯冯无择、左丞相辟阳侯审食其,宿卫禁中不力。”
    “皆罚俸一年,削夺彻侯食邑各五百户。”
    “未央宫宦者令,杖毙。”
    不带丝毫温度的处置令发出,殿內眾人一一包括天子刘恭之內,都是讳莫如深的低下头去。
    当朝卫尉灌婴、郎中令冯无择、左丞相审食其,无一不是中二千石,乃至食禄万石的公卿重臣!
    未央宫卫尉吕种,更是吕太后族侄!
    这些人都难逃责罚,未央宫的宫人统领、太监头子,比二千石级別的宦者令都被直接杖杀。
    也就不难看出这次的事,究竟有多严重一一有多刺激吕太后敏感、脆弱的神经了。
    “皇帝,怎么看?”
    轻描淡写间,將与此事相关,让那假太监得以靠近刘恭的所有人都处置过,吕太后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天子刘恭身上。
    吕太后开口的同一时间,殿內所有人一一张家父子、女五人的目光,也是齐齐落到了刘恭身上。
    经过三年的朝议见习,外加皇帝太傅:安国侯王陵的悉心教导,再加上年龄的增长,
    如今的天子刘恭,身上已然带上了些许上位者的威仪。
    便见刘恭皱著眉,闻言而应声起身,面色颇有些凝重的对吕太后一拱手。
    “孙儿愚见。”
    即是用上了『死间』这等手段,此事背后的指使者,必然所图甚大。”
    “且,既然是死间,那就说明幕后之人,绝不愿自己的身份暴露。”
    “所以,孙儿认为,这幕后之人,多半便在朝中。”
    “不是公卿重臣,就是功侯贵戚。”
    言罢,刘恭皱眉思虑片刻,目光则依次在对座的张氏父子,以及身旁的母亲张嫣身上扫过。
    过了许久,刘恭方再道:“此人,多半不是与母后,亦或是张氏一族作对。”
    “—一眼下,孙儿父丧期满,又年关在即。”
    “尊立皇祖母为太皇太后、尊立母后为太后,又立皇后、改元年等诸多事宜,皆为朝堂內外所瞩目。”
    “如此紧要关头,闹出这么一件变故出来一一幕后之人,多半是要离间孙儿,与母后、与皇祖母之间的情谊。”
    “及那死间,不过一枚棋子,死便死矣。”
    “就算还活著,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更问不出那幕后主使,究竟何人。”
    如是一番话说出口,刘恭便略有些烦躁的坐下了身,摆出一副穷死而不得其解的架势。
    恨不能在脸上明写看:究竟是谁呢?
    真是烦死朕了!
    见刘恭是这样一副反应,对座的张氏父子四人心下稍安。
    刘恭身旁的皇后张嫣,却是哭的更厉害了些。
    而御榻之上,吕太后望向刘恭的目光,也是愈发深邃、复杂起来。
    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
    昨日晚间,天子刘恭正在未央宫宣室殿,为昨日辰时举行的朝议做復盘、总结。
    夜半时分,殿侧突然冒出一道鬼鬼的身影,做宫人装扮。
    不等殿內郎官反应过来,那宫人便跪到了刘恭面前,並告诉刘恭:皇后张嫣,並非刘恭的生母!
    刘恭的生母,本是未央宫的一个宫女,是被孝惠皇帝於酒后,意外临幸,这才有了刘恭。
    得知此事,吕太后便將这名宫女接出了宫,养在了女儿刘乐所在的宣平侯府。
    待其生下刘恭,便直接將其杀死在產房,並將刘恭抱给了张嫣,说是张嫣所生!
    说完这些话,又说了些『陛下千万別被蛊惑,绝不该將杀母仇人,当做自己的母亲”之类的话,便一头撞死在了宣室殿。
    当然,只是表面上『撞死”。
    除了一头撞向宣室殿內的立住,那宫人还咬下了藏在槽牙內的毒囊。
    看似撞柱而死,实则服毒自尽。
    骤然生变,宣室殿可谓是当即乱作一团,“有刺客”“护驾”之类的呼號声此起彼伏至於那宫人,还是刘恭冷静的提醒左右,户首才没有消失在混乱之中。
    有趣的事:这件事,发生於昨夜。
    夜半时分,长安宵禁,未央、长乐二宫亦紧闭宫门的时分。
    结果等到了今日辰时,未央宫都还没开宫门、长安城都还没开城门的档口,这事就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此刻,时间还不到午时。
    但整个长安城,都已经是到处在传『天子非孝惠皇后所生』的流言语。
    得知此事,皇后张嫣慌不择路,第一时间来到了长乐宫,同吕太后抹起了泪。
    宣平侯家族的张氏父子四人,也是惊慌失措的入宫,却正好撞上被吕太后,招来长乐宫的天子刘恭···
    事情的整个经过,便大致是如此。
    本身不是多复杂的事。
    但此刻,吕太后、张皇后,以及张氏父子眾人,却无不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尤其刘恭的反应,更让本就有些不安的吕太后,莫名感觉到一股怪异。
    “朕问的,不是这件事,皇帝怎么看。”
    “而是在问皇帝:那阉贼的话,皇帝听了,作何感?”
    说著,吕太后本能的微眯起眼角,目光直勾勾定向刘恭的面容,愣是眨都不眨一下,
    显然是不远放过刘恭脸上,可能出现的分毫变化。
    见窗户纸被吕太后主动捅破,天子刘恭也只是深吸一口气。
    沉默许久,方悠悠开口道:“不敢相瞒於皇祖母。”
    “其实,早在孝惠皇帝时,孙儿,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说著,刘恭稍侧过头,望向身旁的母亲张嫣。
    见张嫣也怯生生抬头看向自己,还不忘温笑著一頜首,轻轻拍了拍张嫣的手背。
    又朝对座的张氏父子四人点下头,递去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而后,才昂首望向御榻之上,面上神情看不出悲喜的吕太后。
    “孝惠皇帝,曾明告孙儿:母后,並非孙儿生母。”
    “只是生母,亡於孙儿诞辰,孙儿便为皇祖母,抱给了鲁元姑母暂养。”
    “后来,母后得立,入主椒房,便又带著孙儿入了宫。”
    -
    一念及孙儿年幼,不懂这许多,便也就不曾提及此间事。”
    “但孙儿却也知:年十一方得立的皇后,是生不下当时,已年三岁的皇长子的”
    “孙儿知道母后,並非孙儿生母。”
    “但对母后的养恩,孙儿却仍不敢或忘。”
    —一孙儿尝闻:生而养之,断头可还;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未生而养,十世难还。”
    “母后於孙儿,有未生而养、十世难还之恩。”
    “孙儿又怎会因为宵小作崇、略施奸计,便不再感念母后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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