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尚未鸡鸣,苏尝就已经起床。
    在心河中练了一夜拳,他反而更加神完气足。
    收敛起尤在浑身流淌的拳意后,苏尝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隨后,他自床下缓缓拽出一个无盖的盛钱木匣。
    轻轻晃了晃,铜钱之间互相碰撞,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这个手感,应该还有个五六百文吧。”
    他把表层的铜钱抹到一边,下面几点散碎的银光就露了出来。
    “还剩四角碎银啊。”
    钱余的不多,不过算算时间,也足够应对驪珠洞天坠落之前的销了。
    日常清点完自己剩余家產后,苏尝將一小串铜钱揣进怀里,又把那材质格外坚硬沉重的木匣放回了床底。
    他抓起裹著书纸笔墨的小包袱,看了一眼龙王篓里的那条依旧活泼的金色鲤鱼,隨后就出了门。
    离学塾早课还有些时间,苏尝准备去毛大娘家铺子那吃两个肉包子。
    她家的包子皮薄馅大,味好还管饱。
    是苏尝最爱光顾的两个美食铺子之一。
    另一个是骑龙巷的压岁铺子。
    那的糕点是真的好看又好吃。
    最近这些天还能在那撞见一个扎著马尾辫的青衣少女。
    苏尝自然知道那是阮秀,兵家圣人阮邛的女儿,天庭至高神之一的火神转世。
    不过他也没有刻意去凑到阮秀身边刷好感,数次碰面都是互相看一眼,然后你买你的我买我的。
    他其实心中稍稍有些遗憾。
    现在的秀神还没有成长到一眼看不见脚尖。
    不过按照她每次买糕点如小山的量来看。
    她离获得奶秀这个外號肯定不远。
    但愿过几年自己就能看见。
    苏尝一边穿街过巷,一边思绪万千。
    如今还是倒春寒的时节,清晨的风中依旧寒意满满。
    不过小镇的人却都起的很早。
    路过杏巷的时候,他看到不少妇人孩子聚在铁锁井旁,水井軲轆一直在吱呀作响。
    身后有人急匆匆奔跑,不用回头,苏尝就能凭藉熟悉的心流判断出那人是陈平安。
    果不其然。
    黝黑瘦削的少年经过他的时候停了停脚,冲苏尝露出了一个微笑,
    “早啊,苏尝。”
    “今天开始送信去?”
    苏尝看著还保持小跑姿势的陈平安就知道他要去干嘛了。
    “是啊,好不容易求来的活,一封信一枚铜钱呢!”
    陈平安点点头。
    小镇东边城门的郑大风负责商旅进出和夜禁巡防,平时也收取、转交一些从外边寄回来的家书。
    而最近外边寄来的家书格外多。
    嫌弃麻烦的郑大风就把送信到各家的事情,交给了苦求找活乾的陈平安。
    苏尝点点头,知道这是到了外人集中涌入的时间了,
    “我就不拦你挣钱了,傍晚你要是有空,就还来我家帮我劈劈柴。”
    “好,一定。”陈平安直接答应了下来。
    隨后他跟苏尝挥了挥手,就准备再次跑起来。
    看著丝毫没有犹疑要多干活的少年,苏尝在他身后叮嘱了一声,
    “陈平安,这几天你都躲著点外人走。真遇上麻烦,先忍著回来喊我。”
    已经跑出好几步的陈平安挠挠头,回眸有些不甚理解的看了看一身青衫的苏尝。
    后者站在还未散尽的早雾之中。
    身影朦朧如幻。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眼中消失一般。
    甩去脑海中有些荒繆的想法,陈平安对著苏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记下了。
    然后没看见台阶的他,脚下一个踉蹌,差点摔出去老远。
    四肢著地连爬带滚才稳起身形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苏尝。
    他越跑就离对方越远。
    而苏尝。
    依旧走的不紧不慢。
    “苏尝,你又迟到了。”
    两鬢微霜的中年儒士站在学塾门口,有些无奈的看著眼前这个明明不懒但总是来的很晚的少年。
    苏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探探脑袋,看了一眼屋子里那群正在摇头晃脑按照先生的要求,嫻熟背诵文章的学童。
    果然在里面没看见那个红衣裳小女孩。
    “齐先生,李宝瓶也还没来。”
    苏尝举报的理直气壮。
    同样一身青衫的中年儒士微微一笑,嗓音醇厚的说出一句,
    “没事,你们俩我一起罚。”
    屋舍外,廊檐下。
    站著两个人。
    一个身穿大红袄,一个一袭厚实青衫。
    红衣服的小女孩面壁而站,小脸几乎都要贴上墙面。
    有袄的她身上不冷,但屋外的寒风实在刮的小鼻子又红又痒。
    哪怕她背风而站,也挡不住那肆意游走的风往鼻眼里钻。
    想打喷嚏的李宝瓶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感觉鼻尖凉意更盛的她连忙用双手捂著,好去暖一暖,
    “苏师兄,你居然出卖我。”
    因为捂著鼻子和嘴巴,小宝瓶的声音有些发闷。
    “死贫道也要死道友,这是我一贯的做人底线。”
    苏尝笑意盈盈的打开了隨身小包袱,
    “反正齐先生也会发现的,还不如早点被喊来跟我一起罚站。”
    “你个坏人。”
    小宝瓶用脑袋撞了撞墙,十分懊悔自己认识这么个玩伴。
    “坏,下怪切,败也。从土声,凡物不自败而毁之曰坏。一曰瓦未烧,丘再成者。”
    苏尝的声音忽然正经了起来,一脸认真的背起了说文解字。
    小宝瓶几乎想都没想就跟著背了一遍。
    在背书和抄书方面,她自认可以打两个苏尝。
    出门看了一眼的齐静春又回到了屋子里。
    以他的耳力就是不用观照山河的手段,也能清楚的听见这两个滑头刚才在嘀咕什么。
    他出门一趟,不过是提醒这俩不要那么大声,別影响其他学生罢了。
    小镇里都说齐先生教学严苛。
    但他的严却从不以打骂呵责来表现。
    更多的还是那无声的要求和规劝。
    严於心田。
    而非表面。
    不敢说话的小红袄女孩靠著墙站的笔直。
    连捂著小鼻子的双手都规矩的放在了腿两边。
    看著她一皱一皱的小红鼻子。
    苏尝从包袱里拿出面帘子给她带上。
    面帘做的很简单,戴著也不难。
    一块乾净的红色绢布,两边各繫著一根小红绳子。
    苏尝捏著两条绳子在她脑袋后打个小绳结,绳线部分再掛在她小耳朵两边就成了。
    小宝瓶乖乖的站在那,看著苏尝俯身给她戴上面帘。
    其实她之前还看见过苏尝戴过一种更奇怪的面帘。
    不用系,把小布片两边如环状的绳子掛在耳朵上就行。
    苏尝说那叫“口罩”,方便是方便点,但骤然拿出来在街上戴,估计会被当做奇奇怪怪的人看。
    当时李宝瓶就想说,苏师兄你本来就挺奇奇怪怪的。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怕万一把苏师兄说恼了,就没人跟自己一起拿著纸鳶疯跑、抓鱼、摸石头、捉蟋蟀了。
    而且除了这些,苏师兄还发明了好些有趣的游戏—
    摔泥巴,扔纸鸟,滚铁环,跳绳,跳格子,木头人,翻绳,拍卡片,弹瓷珠,还有斗仙人牌。
    这些都是顶有趣的事情。
    她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玩。
    这样想来。
    论奇怪。
    自己也挺奇怪的。
    每天风风火火的到处跟著苏师兄乱跑,有看不完的东西,玩不完的游戏,做不完的事。
    李宝瓶不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昼短。
    玩不了多久,不用家里人喊,苏师兄自己就说要回家睡觉了。
    还是夏天好。
    夏天昼长,可以在外面多玩好久,再被苏师兄背回家门口。
    如今已经二月二龙抬头了。
    春天到了,夏天马上也就要来了吧。
    又可以多玩一会了。
    想到这的小宝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她可爱的笑脸被红色的面帘所遮掩。
    但她那双没有遮挡的眉眼,如月亮弯弯,照入少年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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