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茶法
    光州定城六月的天,梅雨连连。
    定城内外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固始县令谢元赏站在州衙署下马门侧的廊庑下,将拜帖递给了眼前这位新任幕府参军洪晏实,小心翼翼地谄笑道:
    “洪君,麻烦了。”
    洪晏实笑着接过谢元赏的拜帖,然后淡然回道:
    “县君请在这里稍待,我这就帮你将拜帖呈上。”
    然后此人就将谢元赏的拜帖塞进了衣袖,然后拜过谢元赏后,就消失在了廊庑,只留下谢元赏毕恭毕敬。
    等到洪晏实消失后,谢元赏才叹着气起身,神态落寞。
    哎,他是真后悔,下面人也是真该死。
    他是真不晓得刺史的船队从固始过了,不然他做那个得罪上官的事?迎奉一下又能费个什么劲呢?
    可没人和他说呀,直到他听到州上的跋扈都头赵可举被屠了,他才晓得咱们刺史到任了。
    这下子他才着急忙慌地坐着牛车来。
    然后就没然后了,另外两个县令和他差不多时间来的,但这会都见过面回县里了,只有他到了衙署吃了三天闭门羹,还是得了州里的别驾夏侯公的引荐,才找到了洪晏实的门路。
    可就是这样,人洪晏实也没见他,只是让人将礼送到他在乡下的别业。
    要是平时,谢元赏理都不理这人,他是谁?这洪晏实是谁?
    自己出身可是会稽谢氏啊,真正的上品家门啊,虽然在本朝落后了些,但在江东,那还是一等一的世家大阀。
    虽然现在的会稽一般叫越州,可他们这些人称呼郡望从来不看现在,都是前溯两汉,最差也得是魏晋,不然如何能显示家门之绵延高贵?
    说个难听的,大唐才多少年?咱们这些世家多少年?品品吧!
    而自己呢?是咸通十二年的进士,初放官就是丹阳尉,只二年就迁转光州固始令,前途一片光明。
    那洪晏实不过是光州小小的录事参军,又是本地土豪出身,平日不过是念念稿的喉舌,也敢向自己索贿?
    但骄傲如他谢元赏还是选择了低头,只想把事情给解决了,他真不敢惹那个刺史。
    之前在丹阳做县尉,他还觉得在地方也就是那回事,平时游游湖,约和尚道士一起吃吃酒,然后两年就过去了。
    真如刘宾客说的那样,“无案牍之劳形“,就是丝竹乱得厉害。
    可等他到了固始做县令,他才发现事情不对了。
    是哪哪都不顺,下面是刁民难治,身边是豪吏欺瞒,他在固始不过就是点头画押而已,全是个泥塑。
    所以再心高气傲,在光州被打磨两年,谢元赏都成长了。
    他有时候忍不住在想,怪不得国朝馆台才能称呼清流呢,不然就是进士,只要到了地方再回来的,也只能称为一句干才。
    是啊,再如何清白,到了地方这个烂泥塘滚一圈,那也清不起来了。
    这两年,谢元赏学到的就一点,那就是该低头就低头,更不用说他是对那个洪晏实低头吗?他是对那位刺史低头!
    这刺史是何等的杀性?来的当天,就在校场杀了几百人!
    最近这些年,地方藩帅履职杀的最凶的也不过是王式吧,但人家一个节度使也不过杀了千把人,而你一个刺史上任当天就杀了几百人,要不要这么凶啊!
    哎,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样的人呢?
    所以,点钱就点吧,他已经做了两年县令了,再熬两年,走点关系就回长安做个衙吏吧,他夫人还在长安,总不能一直两地分居吧。
    外头梅雨哗啦哗啦地打在瓦片上,也砸得谢元赏是心如乱麻,多愁善感。
    他忍不住望向了下马门的右侧,那里有一大片空地,正是衙署边的校场,据说那天刺史杀人就是在那杀的。
    恍惚间,谢元赏彷佛看到那校场地上是一片殷红,忍不住抖了一下,默默靠近值守在廊庑下的牙兵,还是当兵的冲煞。
    望着院里蓄水的缸子不断溢水出来,谢元赏在心里道了一句,再等等吧,解决这事就回固始,不,回长安!
    然后他就等了一个上午,还是没人喊他进去。
    ……
    洪晏实是讲究人,收了钱,他真的办事,更不用说求他办事的是一个县君。
    别问是不是一个被下面架空的空头县令,再如何,人家也是进士出身的,也是州内权力架构中的三架马车之一。
    可洪晏实一路穿门过院,到了刺史议事的小厅时,可不巧,刺史正在里面开会谈事情。
    洪晏实很会做人,尤其是对赵怀安身边人都很尊重,于是这会靠近守门的孙泰、赵虎问了句:
    “刺史在里面谈事吗?”
    孙泰耸耸肩,瞥了眼这个光州人,随嘴说了句:
    “许是吧,反正在里面谈了好一会了。”
    洪晏实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听到里面说话的正是之前率先迎驾的光山县令吴玄章,心里满是羡慕。
    他不敢在门口多呆,向孙泰、赵虎两人,拜了拜后,就转身走回前院,那里有一排厢房,幕府下面的诸幕僚、孔目院都在这里办公。
    望着洪晏实离去的背影,赵虎说了句:
    “这人还怪礼貌的!”
    孙泰乜了一眼赵虎,哼了句:
    “那是因为咱们有刀,不是都将带着兵马上任,这些本地人能这么乖?所以啊,丢哪个,也别丢了咱手里的刀,有了这个,谁和你都是和和气气的。”
    赵虎瞪了一下孙泰,嘟哝了句:
    “我不晓得?就你话多。”
    然后两人再不说话,只听后面小厅里,那位刚得都将赏识的光山令说话越来越大了。
    ……
    此时,小厅内,吴玄章被围在中间,面对赵怀安一众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本朝产茶地众多,大体可为两片,一为两川、一为江淮、浙东、西、岭南、福建、荆襄。其中两川茶税直接押送长安,入的是户部的库。而江淮、浙东这些地方,茶税统一运至扬州,然后由运河运至长安,入的是盐铁使的库。”
    “其中,除了这些茶税,还有各州的上等茶叶作为土贡,以茶叶品质分,只说淮南地中,就以我光州的光山茶为第一等,然后是义阳、舒州,寿州。”
    “所以我光州茶是一等一的好,使君要想贩咱们光州茶到吐蕃,定然可行。”
    这个时候,围着的人中,张龟年问了一句:
    “这光山茶不是贡茶吗?咱们有多余的量去贩吗?”
    作为在扬州那边就开始搞茶榷的专家,只是说起本职相关,休说是在赵怀安面前,便是在节度使面前,他也能侃侃而谈。
    于是,他对张龟年道:
    “掌书记,这茶叶和盐铁绝不相同。盐和铁、朝廷是可以绝对管控的,只要控制住产地,便可控制整条贸易,所以朝廷官盐、铁,自古有之。可茶却不同,往往种于山中,漫山遍野,朝廷鞭长莫及,控不住产茶地,自然控制不住贸易。”
    “所以自贞元九年,德宗皇帝开始初税茶,便是在出茶州县及茶山外商人要路,设卡征税,将茶叶分三等,每十税一,从此,每年可得数十万贯茶税输于长安。”
    “可这样的征税方式,几乎只能对沿江和大道上的大宗茶贸抽税,因为只有这等大茶商,茶叶量大,才需要走通衢大江。可即便如此,人家也可以在沿岸、沿道贩茶、转茶,最后能被朝廷税的茶叶,少之又少!“
    说完这个铺垫后,吴玄章大手一张,对赵怀安自信道:
    “而使君要是信我,用我榷茶法,一年可见效,三年可为州税重基,十年?使君将再舍不得离开光州!”
    说到这里,吴玄章抿了下嘴,对赵怀安说了一个更大的饼,也是他最大的追求:
    “甚至这么说,如果使君能控制咱们南面的大别山,不用多,就只是外围这一片。只要能控制住产茶区,一年得钱数十万贯,不费吹灰之力!从此,使君将再不愁军州之用。”
    吴玄章说得言之凿凿的,直把赵怀安说得是热血沸腾,情不自禁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当吴玄章找自己请兵去剿光山的山棚时,他才知道这个很求上进的县令,竟然不声不响搞了个小的茶叶榷场,于是他连忙将一众幕僚喊了进来,然后让吴玄章细讲。
    为何他这么重视吴玄章?就是因为他来光州后,最重视的就是这个茶叶!
    想要养兵、练精兵,还要保持队伍的纪律,那必须要搞大钱,不是那种靠种地攒的辛苦钱,非得是暴利才行。
    而有暴利的产品一定要满足多频次和必须性两点。
    就像盐,实际上此时的盐价并没有多高。
    盐价最便宜的时候是开元以前,那会一斗盐不过十钱,而一斗盐能够七口之家吃半年,几乎对百姓没有任何负担。
    而到了肃宗时期,第五琦开始主持官盐,那会盐价涨了十倍,到了一斗一百多钱的价格。
    虽然后面时期盐价有高有低,但基本一直维持在每斗百钱到二百钱之间。
    这价格比之前是高了十倍,却似乎并没有想象那么高,毕竟随便做个短工都能每日挣个十来钱,一斗盐的价格也就是一个劳力十来日的时间。
    可为何盐税却能成为朝廷第一税源,每年能为朝廷输送盐税八百万贯以上?
    无他,就是因为盐符合了多频次和必须性,人人都离不开盐,又是消耗品,天天吃。
    所以日积月累、积沙成塔,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茶叶在赵怀安看来也是一样的。
    他在西川的时候就发现了,川地几乎人人都吃茶,如果这还有因为蜀地喝茶历史悠久的缘故的话,在赵怀安沿江东下,看过沿路风物后,就发现不是川地如此,而是天下从上到下都是吃茶风靡。
    此外,赵怀安比时人更清楚,茶叶这东西是含有咖啡碱成分的,对人类的中枢神经有刺激性,只要长期喝,你再想不喝就比较困难。
    而且赵怀安还看重茶叶的一点,那就是适合大规模长途贸易。
    他要想在南诏、吐蕃的三角贸易中打出名头、品牌,就必须要有拳头产品。
    之前从戎州发掘的荔枝,好不好,当然好啊。
    可按照他弄的制冰技术,最多也就是送到扬州这些地方,这里商业环境好,高消费人群多,买得起这些东西。
    可你要说送去吐蕃?那能不得坏?
    而茶叶不同了,它都是晒干后压紧了的团茶、饼茶,轻便不容易坏,最适合长途贸易。
    日后那条三角贸易被称为茶马道,不是没原因的,就是因为这茶叶太适合贸易了。
    所以赵怀安一直不清楚,茶是丝毫不差于盐的大宗商品,可朝廷能在盐上,一年税八百万贯,茶叶却只能税八十万贯。
    这里面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现在听这吴玄章这么一说,赵怀安顿时就明白了。
    合着现在的茶叶税实际上是个流通税,朝廷的盐铁使只能在流通过程中征税,那避开朝廷卡哨的方法可就太多了。
    ……
    此时,赵怀安将一盏茶喝完,只感觉更上头了,他忍不住踱步来回,忽然对端坐马扎的吴玄章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拿下了整片大别山,控制住江淮的产茶地,我让你来搞榷茶,你怎么搞?”
    这个时候,吴玄章终于了解到眼前的这位刺史野心有多大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就要表态,然后被赵怀安又压着坐在了马扎上。
    只听赵怀安严肃道:
    “不用站着,就坐着讲,仔仔细细讲来,我用心听。”
    说完,赵怀安还从一个随身带的褡裢里,拿出一摞纸,还有一个炭笔,意思是让吴玄章说,他来记。
    此刻吴玄章看赵怀安的架势,哪还不明白这一刻是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自己平生所学,全部讲来。
    ……
    外头大雨倾盆,狭促的小厅里,赵怀安一边听一边记,眼睛亮得发烫。
    刚刚吴玄章将他苦思十余年的榷茶法毫无保留地告诉赵怀安。
    他主要的思路就是抓住产茶地这一条,也就是在主要的茶叶集散地设置榷场,然后由榷场统购统销。
    就比如吴玄章主要讲的光山山场,就专门收购山内的散茶,然后按照茶叶的品质分等,分别按照价格在榷场发卖。
    但和官盐铁最大的不同是,吴玄章这里的发卖却不是向市场发卖,而是像各类茶商。
    而茶商想批多少茶需要买茶引,也就是说你想在榷场批发一万斤的茶叶,那你先要到榷场交一笔钱,买一种条子,这个条子上批注了某某在什么时候买一万斤茶。
    然后茶商就可以拿这个条子去榷场购买茶叶,然后卖多少钱,榷场不管。
    赵怀安还在思考,他们当中最善数的王铎就最先高兴拍手,赞叹道:
    “此法妙啊!行此法相当于咱们挣了两道钱,一道是从茶园户手里低买高卖的钱,一个就是咱们挣的茶引的钱。”
    人群中的赵六是最懵的,他疑惑问了句:
    “那些茶商是傻的,让额们刮两道油?”
    那边裴德盛就笑着给赵六解释了,此君年纪最小,却在庶务中打磨许久,对一些人情的事情看得很仔细,他说道:
    “六哥,商人买卖只有一条,就是能否挣钱,能挣钱,你就是刀架子他脖子上,你都撵不走他,要是不挣钱,咱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来不了。”
    “而刚刚吴君所说的茶引,能给商家带来两利。一个就是省去他入山购茶的艰辛,大部分茶商要想挣钱,必须要一次购得大量茶叶,可山中茶户不仅种得量少,还特别分散,茶商们往往光买足茶叶量,就耗费累月,这些时间用来卖茶,不晓得已挣了多少!”
    赵六恍然:
    “意思就是额们给那些茶商跑腿了?这钱挣得!那第二利呢?”
    裴德盛看向赵怀安,笑道:
    “这第二利就是心中稳当。这榷场是谁办的?放在咱们光州,那就代表是咱们光州办的,现在你在咱们光山买茶,你只要缴足茶引钱,你买一万斤就能卖一万斤,买十万斤就能卖十万斤,不用担心再被官府查抄。如果你是买卖人,你愿不愿这点钱买个心安。”
    赵六点了点头,承认这个小裴说的有道理。
    可他脑子也灵光,忙就发现了不对劲,指着小裴道:
    “不是吧,咱光州人才多少,就是户户吃茶,怕都用不得十万斤,到时候买了茶引,卖不出去咋办?”
    这个时候裴德盛只是一味笑,却不说话了,只让赵六摸不着头脑。
    还是王铎给赵六解围,解释道:
    “怎么会卖不出去呢?不是处处能贩私茶嘛。咱们就光卖,人家买的怎么卖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下子赵六是彻底明白了,高兴拍手,对赵怀安道:
    “大郎,咱们这不得发啊!”
    赵怀安瞪了一眼赵六,对众人摇了摇头:
    “这事嘛,关键在咱们能不能垄断住大别山的茶叶,你们不是不知道,山里的茶叶长出来难道是为了烂在地里的?这么多年过去,山里每座茶山都是有固定买主的,每年不晓得多少江匪带着金银入山买茶,那是多少代的关系,现在咱们要开榷场,人家凭什么卖给咱们?”
    这话说的,豆胖子懂啊,将自己的横刀一下子拍在了案几上,嘿笑:
    “大郎,凭咱们这手里的刀啊!”
    赵怀安哈哈一笑,对豆胖子笑道:
    “不错,有刀把子,咱们的确可以打到那些人服,别说让他们卖茶了,就是无本给咱,谁能说个不字?可光有刀不行,人家能跑,能找更多人,甚至人家山里的刀加起来比咱们兄弟们都多!”
    这时候,吴玄章则笑着指着赵怀安架起来的那件四品吞兽官袍,理所应当道:
    “那就凭使君这件官服,这些人能与光州刺史作对?”
    赵怀安被吴玄章逗笑了,对他道:
    “老吴啊,你是不晓得咱们山里人,我赵大就是霍山人,你晓得咱们那有首山歌,那是三岁小孩都会唱!来,老六,给老吴唱一唱!”
    赵六卖弄起来,从丁会那边学的山歌,像模像样,尤其是那句“任他诏书几千道,不换山中一丈天。”直唱的吴玄章变色,他没想到山民都这样不服王化,对于朝廷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所以赵怀安站了起来,对所以人说到:
    “办茶场,咱就靠光州的幕府名义,山里人只会觉得咱是个屁!就算勉强卖些咱,也是人家江匪剩下的,我赵大能吃一帮水匪剩下的残羹剩饭?”
    赵六难色了,对赵大道:
    “那咋办?大郎,你说个章程来,额们听你的!”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赵怀安,听他做决定。
    赵怀安直接走到了官袍前,当着众人的面穿上了,然后又将挂在刀架上的横刀取下,托在手里,亮与众人:
    “凭什么?自然是凭咱手里的刀和身上这件袍!”
    吴玄章直接站了起来,对赵怀安下拜道:
    “使君,如能行此茶法,何愁使君功业不就呢?”
    正当赵怀安要说话,厅外廊庑下,一群牙兵带着两名穿着蓑衣的武士快步奔来。
    奔到门口后,一名披着蓑衣的武士,将怀里匣子取出,里面正有一封书信。
    拿信之人,正是从扬州过来的马递,他告诉孙泰、赵虎二人,这是淮南节度使亲笔写给赵怀安的,让二人一定要亲手交给赵刺史。
    孙泰、赵虎当然晓得轻重,一见是节度使的书信,不敢耽搁,由赵虎这里看着人,孙泰则带着信就开门进去。
    此时,赵怀安正要说话,看见孙泰拿了封信进来,知道有紧急事情,伸手示意孙泰拿过来。
    孙泰低着头,阔步走到赵怀安身边,伸手递上。
    赵怀安拿起,揭开信封,揽目就看。
    片刻,赵怀安将这封节度使刘邺写的亲笔信整个捏成了团,随手扔到了案几上,然后再不理会这事,对着一众惊疑的众人,淡定道:
    “哦,咱们说到哪了?剿匪?对,这匪咱们这必须剿!”
    照例早点睡,第二章明早写好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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