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楚查看完安丘县的文书, 大致都没什么问题。
    今年该发的扶济,该给的物资,以及明年基本安排, 都处置得很妥当。
    李师爷跟谢主簿两个人非常细心,非常值得信任。
    作为一个地方县令, 下面三班六房, 再加上镇子,村子, 乡兵等等。
    大事小情也有不少。
    好在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安丘也好, 沾桥也好,纪楚问心无愧。
    盘点到最后的棉花时,纪楚通过范县丞点了些,送给当时过来帮忙的受伤士兵。
    是因为帮他们赶走匪贼受的伤,虽说过去几个月时间,但严重点的, 大概率没好透。
    这些棉花同样是谢礼。
    纪楚当时心里承诺过, 便不会食言。
    范县丞深深叹口气。
    难免想到纪大人刚来那会。
    他跟那个什么赵师爷, 堪称狼狈为奸了。
    全都不肯放权。
    也是纪大人大度,这才饶了他, 还给他官做。
    要说贪权吗, 他也确实贪, 好不容易手握那么多人, 肯定不舍得放手啊。
    但经过这几年, 范县丞反而学到很多,更知道真正的好官应该是什么样的。
    算了,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大人以后还是在曲夏州的,他们依旧有机会见面。
    听着他们说话,从县学回来的蔡老头稍稍抬眼。
    不行啊,纪楚怎么能留在曲夏州呢,他要去咸安府才成。
    如果说蔡一繁之前就有这个想法。
    从安丘县学回来之后,心里愈发确定。
    县学里面有蜂农夫子,估计很多地方都不能接受。
    偏偏大家对里面的夫子极为客气。
    特别是一个没了双手的夫子,他因为养蜂受伤,冬日伤口溃烂,之后不得不砍掉双手,防止病情更加严重。
    他自己都说,在纪县令来之前,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户,还因为没了手成为家里的负担。
    当时安丘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一亩地的收成,七成要交给官府,三成里近两成要给地主,剩下才是自己的。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养蜂补贴家用。
    更因为这样,成为残疾。
    之后的日子愈发艰难,全靠妻子下田地干活,他只能尽力在家做些农活。
    再之后纪大人来了,安丘县农户日子好过了些,他家也有了自己的田地。
    也是那会,传出来要招蜂农夫子。
    顾名思义,就是教其他人养蜂。
    其实这个活很少有蜂农会接,这到底是门手艺,轻易不交给别人。
    但他不同,他没有双手,只有选择教别人。
    让那位蜂农意外的是,也有其他同行过来教。
    大家原因并不相同。
    多是想来挣点银钱,那会安丘县日子还没那样好,都想有额外的收入。
    还有一点,竟然也是共同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当夫子什么感觉。”
    说话的人本以为自己是个异类。
    没想到大家一起点头。
    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当夫子啊!
    想来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还是进县学当夫子,教学也在里面。
    他们大字不识的,也能行吗?
    事实证明,绝对可以。
    甚至随着纪大人的整顿,过来的学生们,对他们非常尊敬。
    不少地方的蜂农,见到他们都会喊句老师。
    而且他们的俸禄也跟其他儒学夫子相同,逢年过节的,收到的东西也一样。
    刚开始还有儒学夫子不高兴,但渐渐都习惯了,甚至也以同僚相称。
    在看到没有双手的蜂农夫子时,原本口出恶言的儒学夫子下意识道歉。
    如果没看到具体的人,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不同地位的人,在做同样的职业。
    但了解每个人之后,再听听关于蜜蜂,关于蜂巢,关于蜂糖收割的技术,就算是那位儒学夫子都感慨:“吾不行也。”
    在读书方面,他比蜂农厉害。
    而在养蜂上,他远远不如对方。
    还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那位残疾的蜂农夫子,也靠着教人养蜂,有了体面的身份,以及养家的机会。
    现在他家里,跟其他人一样,都修缮了房子,还穿上棉衣,家里粮仓也是满的。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好了。
    他在县学门口徘徊时,哪能想到今日。
    蔡一繁听得沉默,陪他一起过去的班凯班贤,同样不敢置信。
    在开什么玩笑。
    蜂农的地位竟然这样高?
    只因为他们当了夫子,进了官学吗。
    不是他们自夸,而是相对于养蜂的技术来讲,这些蜂农夫子或许不是平临国顶尖。
    而他们师父蔡先生工匠的技术,至少在陇西右道,甚至全国范围内,绝对能排进前三。
    就算这样,他们得到的尊重也远不如眼前的蜂农们。
    班凯班贤都有点嫉妒了!
    正儿八经嫉妒那种。
    他甚至明白,为什么安丘县对他们那样客气。
    因为这地方相信有技术也是真正的本事。
    看看这些夫子们就知道啊。
    原来他们一直喜欢的氛围,答案在这。
    两个徒弟看向师父,蔡一繁颇有些激动,他想来安丘县学,就是在找这样一个答案。
    蔡老头真切道:“做工匠若能有你们这样的境遇,实乃万中无一。”
    “就连我也是羡慕的。”
    说白了。
    他也想当这样的匠人!
    谁不想因为自己的职业自己的爱好被人尊敬呢。
    而且他的技术,他的本事,绝对可以做到的。
    出了县学,蔡一繁对徒弟们道:“想办法,一定要把纪县令弄到咱们咸安府做官。”
    他相信以纪大人的能力,肯定能帮他们提高地位的。
    还有出书。
    他也想出。
    蜂农夫子们甚至都在成书。
    因为长时间在县学,他们靠着自学,以及儒学夫子帮忙,甚至已经在起草了。
    想想就觉得嫉妒!!!
    蔡老头心里下定决心,已经要把纪楚拐走了。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真看到安丘沾桥情况,才知道这是个多好的官。
    看来咸安府官员还是有远见,让他帮忙送信。
    不过他们要是亲眼所见,估计会更迫切?
    蔡一繁跟徒弟达成一致。
    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想办法夸咸安府好,只有这样,才能让纪大人去他们那!
    只是这几天纪楚实在太忙,他倒不是故意躲着不见,而是要去州城,需要交代的事情极多。
    先是家里边,家里有娘子肯定没事,但他们夫妇俩在收拾寄回老家的东西。
    特别是做的几套棉衣棉被,要给双方爹娘以及家人。
    他们两家人口都不少,所以需要打包的东西很多。
    还有李师爷家的亲朋,也装了一些。
    等到纪楚去州城时候顺便带过去,让人送往老家。
    往年这些事都是乐薇做的,今年纪楚跟着一起,所以需要些时间。
    再加上安丘县各项事务,总觉得做得还不够。
    比如当地的水利设施,还不够完善。
    以及耕牛数量,是不是还少了些。
    听说很多人不种牧草了,对军中收购牧草有些影响,还要再开辟地方,专门种牧草,这东西同样不能少。
    等纪楚把这些事情忙完,才想到蔡先生他们,生怕他们等得着急了,毕竟出来那么久,估计都等着回咸安府。
    但一问才知道,他们闲着没事,在教本地农户怎么修农具,以及怎么使用更方便。
    看来大家都有些闲不住,自然而然帮忙去了。
    身边有这样的匠人,实在太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就跟李师爷对视一笑。
    定然要把人留下!
    纪楚跟蔡一繁莫名其妙达成一致,那就是看重对方的才能,想让对方在自己那做事!
    十月初三。
    刚回安丘县没多久的纪楚便要出发了。
    州城那边早就来信,不能再拖延。
    这次过去是考核,上来就来个印象不佳,岂不是完蛋。
    越是身上有功绩,越不能托大。
    他这次把纪振,李师爷都带上了,两人也算一文一武,都是得力助手。
    还带着三年的安丘账册,一两年的沾桥账册。
    再加上给老家寄的东西。
    以及给州城同僚带的东西,满满当当好几车。
    帮忙运输的人,还是罗玉村的弓春荣,甚至呼文村呼宝成也想过来,被纪楚拦住了。
    弓春荣现在有自己的运输车队,帮忙拉拉货还算正常。
    你们磨油作坊还在忙,就不要来了。
    这让呼宝成还有些难过。
    可跟着一起去州城的弓春荣也没好到哪去。
    弓春荣还能记起,自己头一回看到纪大人的场景。
    那会纪大人刚上任没多久,便急匆匆做事,很多人都说他太着急了,还把赵师爷快刀斩乱麻。
    如今想想,他不能不急。
    因为那会的安丘县百姓,几乎已经到了绝路。
    如果不是那年的冬日扶济,估计很多人都活不下去。
    作为乡勇,他身体还算强壮,都是偷偷开荒养家人。
    甚至在最初见到纪大人的时候还说漏嘴了。
    他们村长连忙提醒才没露馅。
    现在想想,哪里是没露馅,是大人不计较,甚至给他们生路。
    之后的一切都让他们村子生活得以改善。
    就不说罗玉村的制糖作坊了,只见他自己。
    从一开始被点名运货,再接着发现村里需要运输的东西越来越多,他跟兄弟们甚至组织了运输的车队。
    先开始运糖,之后运送货物,本地油菜大丰收,也让他们一年到头都有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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