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5章 何为牢笼
    碎肉与腐臭齐齐在缸底发酵,阴风和乌云並排悬在头顶,从这个缸中角度向上望,可见房檐与墙体夹缝处的一缕细长天空。
    当下半身全无知觉的前提下,如何爬出这口怪缸,成了难解的谜题。
    季礼如今的状態,显然很差,像是一个刚刚经歷重症,方才甦醒的病人。
    以至於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记忆,包括天海、包括自己、包括所谓的婚房。
    在这种情况下,他接下来的举动,全都凭藉著自身的求生本能,乃至在天海养成的个人习惯。
    “这口缸,很怪异;那些尸体,也很惊悚,所以应该逃。”
    季礼只抱有这一个想法,就逐渐低下了头,將视线聚焦於缸的內部。
    这口缸说起来不算小了,成年男人完全可以坐死在缸底,双腿呈现弯曲直至合拢,缸口將自然漫过胸口位置。
    黑夜的光源稀少,缸的內壁齐整又光滑,贴靠在背上,只有阵阵独特的阴冷感袭来,其他並无异状。
    季礼即便是如今这幅状態,却也知晓问题似乎並不是出自这口缸。
    从第四口缸的情况来看,破坏缸壁並不复杂也不艰难,隨时都可以砸破,但却终究无法逃走。
    “不是缸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
    季礼两条手臂搭在缸沿上,向后靠去,大脑依照本能自然开始分析。
    半身瘫痪,失去控制,丟进缸中,任由自灭,这是那只鬼的杀人手法。
    而这个鬼,应该与乞丐无关,应是出自那满面褶皱,遮住五官的老妇人之手。
    鬼的能力,自然可以不需要解释就能够將人失去行动力,但问题的核心在於——既然都能让人失去反抗,为何不直接杀了呢?
    就如同刚出生的孩子就会饿、会渴,天然会进食饮水一样,季礼什么都不记得,他却依旧会把灵异思维当做本能。
    在观察期结束的分析期,他立马意识到了这次袭击的核心——老妇人能杀却不杀的原因。
    “也许是规则……也许是代表什么……”
    规则,不可能存在不让鬼物杀人,而是只能打个半死,任由自生自灭的说法,因此第一条可以排除。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这种缸中死人的方式,具有强烈而未知的代表性。
    季礼慢慢地低下了头,看著身下这口破缸,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两个字:
    “牢笼……”
    没错,这口缸就是一个牢笼,它拴住了第一个人、第二个、第三个……直至达成蹉跎、衰败而死的结局。
    当然,这是相对於季礼这种被困人而言。
    对於老妇人来讲,这口缸是它亲手铸造的囚笼,可以不遗余力、不择手段,甚至是寧可繁琐,也要保持的杀人手法。
    这也就是第五口缸中尸体,为何逃走后依旧被不厌其烦地丟回来等死的原因。
    “束缚我的,不是这口缸,而是……”
    季礼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却又极为隱晦无状,於是慢慢撑住双臂,从缸沿上將身体直了起来。
    缸的代表意义,其实无关紧要,如何恢復行动力,如何破解老妇人才最重要。
    而眼下的局面,几具尸体,几口缸都无法提供线索,那就只有清醒著去见一见那只鬼,毕竟季礼现在能確定,对方不会真正杀他。
    於是,季礼用能动的上半身逐渐脱离了缸口。
    也正如其所判断的一样,当他的身子栽出这口缸的时候,尚未来得及抬头,就见到了一双沾满灰尘的黑色鞋。
    那鞋的灰尘很浓,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全都是油黑,但上面却又几点新鲜的水渍,气味略有血腥。
    季礼闻到了人血的味道,且是刚落下不久,却不知那是谁的血。
    “你为什么要爬出来……”
    老妇人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仿佛几百年不曾开口,声带都乾裂了一样。
    季礼看到了一双乾枯的手掌抓在了自己的双臂,老妇人被皱纹挡住的诡异面容,出现在了眼前。
    视野摇晃,这只鬼要將他重新放回缸里,没有进一步下手,真的只是想运用这个牢笼,任其自生自灭。
    “你没有为我治伤。”
    就在即將被丟回缸中的时候,季礼突然开了口,说了这样一句话,让视角陡然固定不动。
    老妇人扛著季礼的身子也因这句话而定住,原地停止了数秒后,慢慢將他放在了地上,使其背靠缸壁。
    坐在地上的季礼,正好与严重驼背的老妇,形成了面对面的局面。
    他亲眼看著老妇人一点一点用手指甲拨开了眼睛两侧的皱纹,用一双没有眼白,儘是黑色的眼珠对著自己,低声道:
    “你真的要我治伤?”
    季礼嗅到了它身上有一种腐烂的浓烈味道,与另外六具尸体均不同,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差別。
    “规矩就是规矩,你说过为我治伤。”
    这只鬼很特別,最突出的是它的杀人手法,充斥著强烈又神秘的代表性含义。
    但这一点对於將其破解的用处不大,关键还是它的能力。
    季礼知道自己受伤了,身穿的这件白衣已完全被鲜血染红,皮上却无伤口,说明是內部出了问题。
    既然这只鬼以致伤为名將其带来,那么这一步就应该去走,且正是试探其灵异能力的重要方式。
    老妇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季礼好一阵,最后忽然裂开了嘴唇,露出一排乌黑无牙的牙床,抬起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
    一瞬间,季礼惊觉自己的心跳声骤然增大了数倍,连同耳膜都伴隨著心跳出现震颤。
    紧接著,他发觉行动力在这一瞬重新出现,可还没有给他动作的机会,就又立马被剥夺。
    一道又一道记忆,在天海、第七分店……种种的一切,如潮水般席捲整个灵魂。
    他因重伤而造成的心灵创伤,被那妇人以一种未知的力量,迅速治癒。
    季礼眼中的红色在这一刻有了重新聚集的跡象,灰黑色的瞳孔在最初的浑浊中逐步明亮,冷厉的气质在顷刻间焕发而出。
    一个赤裸的少女,在毫无预兆之际,突然从老妇人的头顶出现,且一出现就睁开了双眼。
    炙热又阴暗的红光,剎那间笼罩在了七口大缸的周围,目標直至老妇人。
    就算是没有了记忆,只靠本能的季礼,却依旧拥有出色的分析与推理能力。
    他清晰地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逃出生天,除非过去的那个自己回来,可单靠个人力量绝对无法做到。
    因此,在敲定了这只鬼的特殊性后,他果断以自身诱鬼,並用规矩这个词,诱使其为自己治伤。
    季礼很清楚,一个不厌其烦製造牢笼的鬼,必然十分遵守规矩,它必定会同意。
    因为,规矩也是一种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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