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月哼了一声,直接上了二楼忘忧居。
    一开门,浓厚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
    阡影一身淡水色飞仙裙,外罩曳地镶貂长衫,束着禁步的腰肢盈盈一握。
    眉眼清冷,亭亭玉立似是飞天嫦娥仙子,身上没有半分烟火气儿,只一眼就透着似冰般的疏离。
    她手里端着药碗,离床榻隔了六尺远。
    听到动静后,侧眸看了眼,“顾大小姐。”
    顾初月已经不想嫁给言闻一了,先前心里的奉承意思也消失不见,水眸里的盈盈秋波成了阑干百丈冰。
    “不是有人喂药了吗?还去叫我做什么?”
    复还回头看了眼金戈。
    金戈嘿嘿一笑,眼神闪躲。
    他不是觉得一群大老爷们不会照顾人,这才特地把阡影姑娘给喊来了吗……
    这话暗含讽刺,阡影听到后将药碗放在了圆桌上,远山黛轻蹙,“顾大小姐,误会了。”
    顾初月掸着袖口,并不言语。
    像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一言不合就要扎人般。
    气势冷漠锐利,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平常甜笑着叫“一一”的那个小姑娘。
    “卿卿……”
    帷帐里传来一身嘶哑至极的声音。
    音调漫漫,说不尽的缱绻眷恋,肆意温柔。
    顾初月捏着袖口的玉指一顿,后牙紧咬。
    几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复还更是直接将门一锁。
    屋中薰笼温暖,似是剪了松枝香进去。
    味道令人安心。
    顾初月听到了锁门的声音,撇了撇嘴,将披风解开随意放下。
    她漫漫走至榻旁。
    少年墨发未束,剑眉紧蹙,流畅的骨相越发凌厉,狭眸半睁着,卷翘的睫毛轻颤,隐约可以窥探其中半点猩红。
    淡色的薄唇已经裂出纹路,喉结干燥的滚动着,似是不耐。
    龙章凤姿的少年郎,本是意气风发的姿态,何曾这般脆弱无助过?
    这一刻,顾初月的心脏紧紧缩了下。
    随即便是冷哼,粗鲁的用手背拍了拍言闻一的手臂。
    “醒醒,喝药。”
    只是话一出口,最后一个字的语气莫名弱了三分。
    她烦躁的咬着嘴里的软肉,这人现在跟她不过是一纸庚贴的关系。
    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她手上蓄力,又要去扒拉,只是刚抬臂,香软的柔夷便被握住了。
    握住她的掌心很是粗砺,纹路干燥,尤其几块厚茧的地方,磨得她不舒服。
    未等顾初月挣扎,榻上的言闻一先睁开了眸子。
    许是伤寒缘故,狭眸依旧只是半阖着。
    原本波澜不惊的深谭瞬间起涟漪,慢慢成了巨浪,又似是有光点凝聚,涣散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小姑娘明艳娇憨的面容。
    顾初月挣不开手,蹭地站了起来。
    “言闻一,放手。”
    “不放。”
    顾初月烦躁的甩了几下手。
    言闻一的手越攥越紧,指尖有泛白的趋势,额头迅速浮起了细汗。
    似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只是没等顾初月再一甩,攥着自己的大掌倏然一松,摔落在榻上。
    顾初月的手本就娇嫩,这么一攥迅速出了五道深色的红痕。
    而榻上的言闻一,剑眉微敛,狭眸也慢慢的闭上了。
    汗珠落进墨发,慢慢消失。
    顾初月蹙眉,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在门窗紧闭、空气本就不流通的屋子里非常明显,是浓厚的血腥味。
    而且,就是从榻上散出来的。
    顾初月动作利落的掀开被子,少年一身茶白色里衣,侧腰处却红了一大片,且有要慢慢晕染的趋势,醒目却也刺眼的很。
    她呼吸一滞,慢慢解开他的斜襟盘扣,全然未发现,自己的指尖,颤的厉害。
    心也是,颤的厉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里衣扒开,就见少年精瘦的腰上满是细小的伤口,侧腰上,最明显的三道伤口似是蜈蚣般狰狞弯曲,皮肉翻开,隐约泛着点点黑色。
    似是沾了毒。
    顾初月磨着后槽牙,大喊:“复还,进来!”
    铁锁碰撞的声音响起,复还推门进来。
    顾初月愤然起身,指着榻上的人,“他这是怎么伤的?别跟我说是意外,上面有的地方已经结了血痂,看日子,起码有三天以上,而且是被猛兽抓伤的。”
    复还无言以对,但依旧是闭口不言。
    屋外的金戈没忍住跟着进来了,直接道:“顾大小姐可还记得那两箱胭脂米?”
    “记得。”
    金戈的面容上,是少有的几分严肃,“那批胭脂米,是进贡给陛下的,结果被主子给截了,原本只有一箱,回府时,遇见了御林军的统领,主子不知和他又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御林军统领又送来了一箱胭脂米,前几日,主子去赴约,回来时……就这样了。”
    顾初月艰难的开口:“那两箱胭脂米,一箱是截得贡品,一箱是与人交易所得?”
    金戈复还难得同频率的点头。
    顾初月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榻上,“陛下的东西,他也敢截?”
    复还诚实道:“顾大小姐,主子说过,因为你喜欢。”
    顾初月的喉咙发紧,不自主的缩起手指,锦被上的花纹被她攥在掌心,很是用力。
    “把药箱拿进来。”
    “是。”
    金戈转身偷笑,复还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箱放到屋里。
    顺便将看热闹的金戈一把拉了出去,关门,上锁。
    屋里只剩下两人。
    言闻一在刚刚金戈进来时,便醒了。
    小姑娘背对着他坐在榻沿上,他清晰的看见小姑娘在听完那一番话后,肩膀细细耸动的样子。
    狭眸半阖,漾着浅浅的笑意。
    在顾初月有回头的趋势时,又迅速闭上了。
    屋中安静的诡异。
    顾初月将药箱拿了过来,将镊子在烛焰上翻转,另一手则持着空茶盏。
    可就在镊子要碰到言闻一伤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
    她曾去过地震现场,也去过火灾现场,救助过无数的伤者,从来都是面不改色。
    可不知为何,这次她不由得手抖。
    “嗯……”
    一声嘤咛从榻上少年的唇角溢出。
    剑眉紧锁,看起来痛苦的不得了。
    甚至,还有些委屈的瘪嘴。
    顾初月提眉长长呼了口气,这才努力心无杂念的开始走正常流程,只是越清理,越气。
    这人不知道疼吗?
    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狰狞的伤口上不仅染了毒,血痂上还有淡黄色的粉末,她刚刚闻了,正是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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