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抚寧侯府。
    大队刑部官兵將此地围拢。
    抚寧侯,属於北京勛贵。
    但是朱国弼久在南京任职,在这里,也购置了宅院。
    抚寧侯府地处繁华路段,如此多的官兵衝来,当即引起了百姓的注意,纷纷聚在四周看热闹。
    若是在往常,抚寧侯府的人,早就出来骂人了。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官兵,竟然敢唯独抚寧侯!
    自朱国弼在秦淮河上,被官兵大摇大摆的带走,加上其余勛贵的態度。
    这里的人,便都明白了,抚寧侯府,完了。
    一刑部官员站在官兵最前端,眼神凛冽的望著这高门大院。
    “朱国弼干犯天条,著圣上旨意,抄家!”
    “是。”大队官兵应声开进。
    “任何人不得惊扰女眷,不得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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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刑部官员又额外的叮嘱。
    这也是刑部尚书张捷特意特意叮嘱过的。
    张捷就任刑部尚书,这是他办的第一个案子,更是皇帝亲自交代给他案子。
    朱国弼的案子,是纯粹的政治性案件,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必须得办的漂漂亮亮。
    不然,他这个新任的大司寇,还未获得圣眷,便就失去了圣眷。
    官兵们自然也是高高的回了一声,“是。”
    不得惊扰女眷,这个好办。
    不得藏私,这个很难避免。
    但,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谁也不会去真的计较这些。
    围观百姓中,有一俊俏女子试著衝过来,但被官兵阻拦。
    “老爷,民女有话要说。”
    那女子大喊著。
    带队的刑部官员顺著声音望了过去,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可看到那女子的容顏,顿时改变了想法。
    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精神愉悦。
    “你是什么人?”
    “民女是抚寧侯的妾室,寇白门。”
    崇禎十五年,十七岁的寇白门被朱国弼迎娶进家门。
    朱国弼为了显示威风,特调来五千名士兵,每人手提大红灯笼,迎亲的队伍从武定桥开始,一直铺到內桥朱府,轰动了整个应天城。
    自朱国弼入狱后,寇白门便发动昔日人脉,多方走门路,打关节,试图营救。
    今日,她是又去拜访了一位有声望的人物,只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
    当她回到家时,正巧碰上了这一幕。
    那刑部官员听到来人是朱国弼的妾室寇白门,活泛的心思瞬间熄灭。
    “朱国弼身犯大案,罪无可恕。你们这些人犯家眷,本应按律一併惩处。”
    “奈何圣上宅心仁厚,只追究朱国弼一人,不牵连你们这些家眷。”
    “听本官好言相劝,速速离去,切莫自误。”
    寇白门不死心,並没有离去,“敢问老爷,抚寧侯会被判处何等刑罚?”
    “朱国弼已被夺爵,不是什么抚寧侯了。”那刑部官员语气一凉。
    “今日正午,朱国弼便会被明正典刑,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刑场送他最后一程。”
    接著,那刑部官员一挥手,官兵立刻將寇白门驱赶离开。
    …………
    魏国公府。
    年迈的魏国公徐弘基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很是安稳。
    他的儿子徐文爵则是暴躁异常,来回踱步。
    “爹,刑部传出了消息,抚寧侯朱国弼,今天午时三刻,就要被处死了。”
    “咱们真的就不管了?”
    沉默许久,徐弘基才开口,“你想死吗?”
    “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徐文爵有些不知所措。
    “不想死就闭嘴!”徐弘基厉声喝斥。
    徐文爵还是不懂,“爹,你把话说明白一点啊。”
    徐弘基沉沉的嘆了口气,“你都是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如此的不知事?”
    “若是太平年月,这个家传到你的手上也就罢了。如今天下一片乱象,魏国公府传到你的手上,不知是福还是祸。”
    徐文爵一听这话,脸色唰的难看起来。
    別人否定自己,他或许还不觉得什么。
    作为儿子,自己的父亲否定自己,那无疑是揪心的疼。
    “魏国公有丹书铁券,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有祖宗挡灾。”
    徐文爵好似说气话一般,完全不过脑子。
    徐弘基抬起手中拐杖,狠狠杵地。
    “韩国公李善长,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凉国公蓝玉,这些人,哪个家里没有丹书铁券!”
    “这些人的丹书铁券,又有哪个管用了!”
    徐文爵不忿道:“我们魏国公府和天子一脉亲近,不是那些人可比的。”
    徐弘基没有生气,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儿子的不成器。
    “淇国公邱福呢?”
    “若不是出於施恩,你觉得魏国公府会比淇国公好到哪去吗?”
    徐文爵顿了一下,“难道,皇上还想动我们魏国公府?”
    徐弘基反问:“皇上为什么不能动我们魏国公府?”
    “你记住,魏国公府传承的是魏国公这个爵位。”
    “主脉被诛,朝廷大可以找徐家旁系承袭爵位。”
    “袭爵的旁系,说不定还会因此对朝廷感恩戴德。”
    徐文爵还是不死心,“我们魏国公府世居南京……”
    “你自己都说了,魏国公府是世居南京,不是世镇南京!”
    徐弘基猛然提高了音量,中气足的完全不像一个老人。
    “黔国公府才叫世镇云南,我们魏国公府只是世居南京。”
    “南京的大权,从来是在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勛臣、南京守备太监的手里。”
    “忻城伯赵之龙,论年岁不过是我的后辈;论爵位,不过是一个伯爵。可遇到事情,我一个老迈公爵只能跟在赵之龙的屁股后面!”
    “就因为,他赵之龙是南京守备勛臣,而我这个魏国公,不是。”
    说著,徐弘基看向徐文爵,眼神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世道这么乱,自己这把老骨头又撑不了几天了,他真的不敢想,若是自己死了,魏国公府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勛戚之间,向来同气连枝,徐弘基也不想做的如此决绝。
    只是,南京皇宫不比北京皇宫。
    北京皇宫,常年有皇帝居住。
    文官,武將,勛贵,外戚,都会想方设法的在皇宫安插眼线。
    遇到什么事情,总能提前得到风声,提早应对。
    就像崇禎皇帝为了缓解国库压力,逼迫勛贵外戚助餉,直接抄了武清侯府。
    结果,崇禎皇帝立马就死了一个儿子。
    可南京的皇宫不同,自永乐朝之后,就没有皇帝居住。
    南京的这些勛贵,自然就不会费钱费力的往南京皇宫里安插眼线。
    等太子朱慈烺入主南京皇宫后,挑选宦官等,都是从皇陵里挑人,而且政审严格。
    南京皇宫里面,勛贵都没有安插眼线,皇陵里的是死皇帝,勛贵就更不可能傻了吧唧的往皇陵里安插眼线。
    现在的情况就是,勛贵,对皇宫的情况一无所知。
    皇帝出招,他们只能被动应付。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应对之策,就是南京勛贵与南京京卫之间,有所联繫。
    可南京的勛贵就那么几家。
    灵璧侯汤圆祚,因为被张慎言弹劾吃空餉,太子视朝的当天就被逮进詔狱,到现在都没出来。
    临淮侯李祖述,不过十几岁的娃娃,根本就指望不上。
    怀远侯常延龄,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他就不可能跟著一块给皇帝使绊子。
    诚意伯刘孔炤,已经入阁了。如今他的地位太高,生怕自己掉下来摔死。
    如同捧杀一般被架起来的刘孔炤,已经没有那个胆子闹事了。
    忻城伯赵之龙、隆平侯张拱日等人,是北京勛贵,只是在南京任职而已。
    他们在南京的根基,可以忽略不计。
    魏国公徐弘基拔剑四顾,就是找不著队友。
    除了认怂之外,別无选择。
    “来人。”
    隨著徐弘基一声吩咐,魏国公的管家、管事等人纷纷跑步来到堂前。”
    “从今日起,魏国公闭门谢客。”
    “只要不是皇上的圣旨和朝廷的公文,一律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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