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大地上,地面凹陷了夸张庞大的深坑。
    地心重压之兽一动不动地趴在深坑中央。
    圣域破碎,近七成的身体化为碎肉,臟器浆液混著血液…在巨坑中形成小湖。
    颅骨深凹,肢骨全碎,心臟化为肉泥…
    没有猩红破碎之兽、霜寒静天之兽的不死不灭性。
    这种级別伤势,哪怕是地心君王-阿翁达的强悍生命力,现在也濒临死亡了。
    远方的魔都荒区,森林茂盛,流水徐徐,仍然如往常一般,没有被余波影响。
    这片世界被剥离了,完全处於异界。
    毁天灭地的攻击也仅局限於灰白大地之內。
    要不然,別说荒区了…估计连魔都本身都会遭受灾难。
    螺旋紫发的美艷女性,以及寒霜构成的冰蓝大蛇,她们处在深坑边,静静打量下方苟延残喘的对手。
    噠…噠…噠…
    伴隨著没有掩饰的脚步声。
    一身休閒装运动鞋的碎发男性,两手插著兜,从后方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面容清秀,神態中带著点玩世不恭的痞气,碎乱刘海下,夜纱般的黑眸好像漂浮著星辰……
    紫发女性-復旋罗君回过头,看著碎发男子开玩笑道:
    “我们华亚的王座小哥出手也太晚了,姐姐我都快抗不住了。”
    面对魔都君主的调侃,这位神秘半神面色如常,摊了摊手,清亮声音中带著微微烦郁:
    “没办法,得应付那帮藏头露影的鬼东西。”
    身为华亚真正的高层,君主的上级,一位…脱离“凡人”概念,手握真法权冠,受世界承认…拥有独立王土的半神。
    男子並没有因女人占他便宜的自称感到…冒犯、动怒。
    实际上,復旋罗君確实是他前辈。
    男子年轻时,也受过这位女士的一些照顾。
    陨星王座,华亚最年轻、最倍受瞩目的半神。
    年仅43岁时,便已荣登为君主之位,天赋处在蓝星金字塔顶端,可以说,他就是天之骄子的具象化。
    真正的人族荣光,天选之人。
    陨星王座不是最强的半神,但確实是华亚寄予厚望的未来者。
    生命犹如风中残烛的阿翁达挣扎抬起兽瞳,看向上方。
    只见那位击溃它的半神,此时…正垂著眼帘,俯视著自己。
    与他並排的,是那位雌性君主,以及,那头“与人类敌对、常年交恶”的冰兽。
    ……被骗了。
    看到人类半神与那冰兽平静共处的模样,阿翁达就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
    那头霜寒静天之兽与人类的关係,绝对没有外界表现的那般不友好。
    “为…什么?”濒死的地心君王满怀困惑,喉中吐露人言。
    至於这语言是什么时候掌握的,它已经忘记了……
    面对地心重压之兽的问题,陨星王座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復旋罗君微笑的伸出手,紫色衣袍內似乎蠕动一阵。
    蓝白透亮的液体…从她袖口流出,於地面匯聚,形成一个冰晶般的小人。
    她只有猫咪大小,身著晶莹点缀的短裙,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冰晶女孩迈著小短腿,一步一晃地走到霜寒静天之兽旁,冰蓝蛇首垂下,她嘿咻轻跳…坐上了冰霜巨蛇的脑袋。
    看著下方的阿翁达,冰晶女孩小腿晃悠,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清脆、稚嫩…犹如冰泉般的沁凉嗓音响起:
    “你知道香草冰激凌有多好吃吗?”
    “……”声音確实传入了耳中。
    可悲的是。
    明明学会了人类语言,但它…却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身为地心之兽,为何妄图染指地表?”男人的星瞳静静映照著地下君王的惨状。
    “尚未加冕,孤身一人就敢挑战人类,是不諳世事的愚昧,还是坐井观天的狂妄?”
    陨星王座感觉无法理解。
    哪怕是那些…被称列为神灾、深渊的半神之兽。
    面对任意人类国度,它们都得收敛本性,摒弃前嫌、拉帮结派后…才敢出来对话谈条件。
    在与半神之兽的条约中,华亚王座是不能隨意猎杀禁兽的。
    必须满足某些特定条件。
    条约一、华亚处於开拓状態的城市,猎人是侵略者,不管君主与禁兽之间战爭有多惨烈,华亚半神都不能参与。
    这些开拓状態的城市都是一级战区,由君主担当屠刀利刃,王座只能守卫城市。
    条约二、华亚不处於开拓状態的城市,如果禁兽未主动对人类宣战,华亚王座不能攻击禁兽。
    主动宣战的標准有4个。
    1、兽大肆扩张移动禁区,2、兽攻击人类城市、3、兽主动攻击未踏入禁区的猎人,4、兽主动对人类君主展开圣域,进行死战。
    许多二级战区,禁兽敌视人类,但它们也遵守规则。
    对於未闯入禁区的猎人,它们只会驱使异兽们攻击,绝对不会自己出手,与人类君主的摩擦,也都是点到即止,不会主动开始决战。
    条约三、南大陆、远洋深海的禁兽,华亚半神可隨意猎杀,但如果是地幔之兽,必须进行审核。
    虽然五国各有私心,但毕竟种族相同,又有文化传承,相比起异兽,还是勉强算团结的。
    这些蓝星各国的兽类半神,只是为了抵御越来越强的人类势力,才联合在一起。
    而南大陆、深海的那些玩意,可不是它们的朋友……
    说实话,在与人类斗爭的长久岁月中,这些高等异兽的思想,其实已经向人类靠近了,它们彼此沟通甚至也是用五国语言。
    人类对它们而言,是敌人,但大家彼此相互了解。
    而外面的那些东西,属於未知……
    生存环境、思维逻辑截然不同,连沟通都极难实现。
    未知,就带来了排斥、厌恶、恐惧。
    在这些禁兽、半神眼中,外面的玩意…也许就跟未开化、无文明状態下…野蛮生长的奇葩一样。
    相比起它们…没准人类更能带来亲近感。
    而地心之兽,就不太一样了。
    虽然它们绝大多数时间都存活於深层,但偶尔也会在地表探头观察。
    在这些异兽半神眼中,它们就跟“乡下人”一样,属於对外界一知半解,但並非完全不能沟通。
    所以,哪怕阿翁达毫无逻辑地袭击了霜寒静天之兽,並给人类荒区带来了巨大麻烦,那些半神也一直想保下这只地心君王。
    但很可惜……最后,这只疯狂的地兽主动对魔都君主下手了。
    这就触犯了明文的禁忌,无法再胡搅蛮缠。
    “那突如其来的野心,按捺不住的欲望…”
    看著奄奄一息的地心储君,陨星王座神色略显唏嘘,像提问也像思考,低声喃喃道:
    “你……到底在渴求著什么?”
    “……”思维越来越慢的阿翁达无法回答男人的问题。
    它逐渐失焦的兽瞳中,也存在著同样的迷惘。
    是啊……
    明明…一直生活在深层,没有主动威胁它的强敌,安逸自在。
    生性谨慎的阿翁达,只是等待著…成长著…待加冕晋升为半神后,它就是无所畏惧的王者了。
    为什么…为什么……?
    当时,它到底…为什么?突然…对地表充满了野望?
    这道野望,甚至摧毁了它的警惕与耐心,让它满脑子都在想著地上领土,甚至不惜以身试险。
    它…在渴求著什么?
    『那里有无垠的天空,辽阔的大地,太阳与月亮,树木与…』
    ……以前它有这么喜欢地表的事物吗?
    『你的野心正在高涨…跃跃欲试…』
    ……就因为所谓的树木草、太阳月亮,它的野心…就高涨到失去理智了吗?
    『许多兽比你弱小…你才是储君…它们只是草寇…』
    ……为何没去怀疑是否谎言?
    『阿翁达,我没有撒谎…』
    ……为何这就相信了?
    『你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阿翁达?』
    带著笑意,低沉性感的男性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阿翁达涣散的兽瞳突然一束。
    那只孱弱的虫子…那个卑微的人类…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去相信他?
    为什么…
    为什么…它之前…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吼…”带著无从解答的困惑,地心重压之兽吐出了最后喘息。
    它眼帘没有垂下,就此定格。
    好像直到死前,仍在思考著那道问题……
    ……
    在魔都猎人协会,林萧等人被从冰里敲出来了。
    那道超a级异兽的寒霜风暴,其实不是很冷……
    至少对a级猎人是造不成什么伤害,他们也就被冻结在那边,体內能量也静止了,只能傻傻成为冰雕。
    从冰川中解脱后,包括邃蓝团长在內,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他们……好像被那只超a级异兽手下留情了?
    “这件事请不要深究,更不要向外泄露。”黑西装、白手套的魁梧男子,魔都猎人协会-副会长如此嘱咐道。
    “接下来,协会需要处理下荒区事宜,请诸位先休息几天,任务报酬之后结算。”
    ……很明显,这是魔都的高层机密,猎人协会无法透露。
    猎人们心理门清,直接不去纠结这事了。
    b级猎人们似乎还在荒区值守,任务尚未完全结束,只是他们这些“伤员”提前放假了。
    “兄弟姐妹们!都到我炙热巡猎者休息!”邃蓝团长大手一挥,马上安排大家到他军团的豪华客房。
    接连作战,现在放鬆下来,大家也都累了,直接呼呼大睡了一天。
    第二天,军团食堂,美食遍地。
    宾主尽欢的吃了些东西后,邃蓝团长直接拉来了一车的美酒,嗯…百吨王大卡车……
    精英男人手握大酒杯,看著在场的战友们,笑容很是炙热:“今天,大家一定要不醉不归!痛饮万杯!”
    “哈哈哈!来吧!”
    “必须喝一整天,都別想跑哈!”
    “先拿两瓶生命之水给老娘漱漱口!”
    这次连续生死交替,猎人们也確实需要发泄一下了,纷纷豪迈地灌起酒来。
    大家推杯换盏,开怀畅聊,气氛好不热闹。
    喝到了晚上,在不主动抑制酒精的情况下,哪怕a级猎人情绪也开始嗨了。
    凌焱、刀狂两个东道主,在与眾人狂饮大聊一轮后,一左一右,直接到林萧这赖了下来。
    “灰烬老弟,这次真多亏你了…”刀狂许猖跟林萧干了一杯,望著天板,轻声道:
    “本以为,像我这样的战斗狂人,死在战场上应该是件幸事才对。”
    “但临死前,我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有许多留恋的,我想活著,能回去陪老婆…陪女儿…”
    “我也一样…”邃蓝团长手指插入发间,將平时一丝不苟的髮型揉个凌乱。
    他酒杯抵著唇角,喃喃自语道:“那个时候,我脑中想的都是家人,如果死在那,不知道他们会多么痛苦。”
    “灰烬,这次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听了两个成熟男人的真心话,林萧挠挠额头,大大地嘆了口气:“唉——都战友兄弟!你们说的什么话啊!”
    “今天我们就喝酒!不聊这些!”
    林萧接连打开了几瓶家乡“甘霖酿”,一人一瓶递到了他们手中。
    “来来!话都在这酒里!”
    凌焱、许猖对视了一眼,脸上也爬起了由衷的笑容。
    砰!
    三人轻鬆吹掉一瓶,几个鷺洲男人也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过几天!我就悄悄回鷺洲,看看老婆、幽幽会不会被我惊到!”刀狂脸上爬起了小男生恶作剧般的笑容。
    “哈哈哈!好主意!”凌焱好像也回到了年轻时期,脸上消去了几分稳重。
    “我也给他们来个惊喜!安排好军团,咱们一起溜回去!”
    坐在中间的林萧,大搂著两兄弟的肩膀,笑著劝道:“以后啊…你们多休假回老家陪陪家庭。”
    “你们多回鷺洲,我们以后不就能经常串门聚聚了吗?”
    “说什么以后啊!”凌焱一把锁住对方脖子,大笑道:“等我这次回去,你就来我家逛逛,我取出珍藏的好酒来!”
    “灰烬老弟!我这边也一样!哈哈哈!”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林萧大摆双手,全部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三个大男人喝酒开玩笑,大聊特聊,最后完全放开了。
    在溶女抽搐难绷的表情下。
    三个大男人像个小学男生一样,满脸笑容,並排搂著肩膀,然后跟隨著dj音乐,有节奏地左右踢腿。
    空气中不时响起他们莫名其妙的怪叫声。
    “溶女!身为炙热巡猎者的干部,我命令你加入我们!”
    “我不要——!”溶女蒋希渝情绪失控大吼。
    救命…她仅有的几个熟人,现在都退化成丟人现眼的煞笔?真的好想逃啊——
    “邃蓝老哥!溶女之前说她想跟我们到鷺洲旅游!”
    “我没有——!”溶女脸上满是对造谣的愤慨。
    “原来如此…”凌焱眼中闪过精光,大喝道:
    “溶女!你不跟我们回鷺洲,现在就得加入我们!?”
    “!???”面对团长威胁,蒋希渝神色崩溃了。
    最后。
    为了不沦为这种草履虫般的小丑,溶女蒋希渝不仅答应了条件,还帮三个男人拍下了他们的怪舞视频。
    ……
    鷺洲,中危荒区。
    “队长,怎么了?”守夜的蔷薇女猎人,看向突然划手机呆住的自家队长。
    “无事。”魔女许幽摇了摇头。
    她看著手机屏幕中,朋友圈里的奇怪视频。
    “嘿!嘿!嘿呦!嘿……”
    几个她熟悉的男人,搭著肩膀怪吼,还隨著音乐节奏…快乐地踢腿跳动。
    “……爸爸?”
    魔女小姐人偶般精致的脸蛋上,渐渐爬起了疑惑。
    ……
    凌焱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洗完澡后,他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
    【三男搭肩踢腿怪叫.mp4】
    【配文:放下形象,兄弟几个跳了一段。】
    很快,就收穫了多条点讚。
    其中,点讚最靠前的…竟然是他的家人们,父亲-凌森、母亲-杨玉华、爱人-欧阳芷若。
    好像还被他们收藏转发了。
    没想到自己这条莫名其妙的视频,也能被他们这么关注,凌焱深深体会到了来自家人的关心。
    ……咦?小雪竟然还回復了。
    【爸爸,你为什么叫他兄弟?】
    凌焱打字回復道:
    【他是爸爸朋友,小雪,见面要叫他灰烬叔叔哦】
    【……才不要!】
    【雪女气鼓鼓.jpg】
    凌焱愣了一下,隨即释然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认识个新兄弟,自家女儿竟然吃醋了。
    果然,是自己太久没陪在她身边了……
    这次回去,一定要在家里多待段时间。
    凌焱放下手机。
    带著被家人簇拥的温暖,面怀微笑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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