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朝。
    十二年秋。
    镇国公府因贪墨賑灾银两,证据確凿,龙顏大怒,闔家流放三千里!
    誉满京城的柳家一夜间成了京城中十恶不赦、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
    渴。
    渴得几乎冒烟。
    柳岁觉得自己像一只在烈阳下暴晒的鱼。
    “水,给我水......”
    嗓子似被尖刀划过,痛楚让她缓缓睁开眼。
    无垠的荒漠,放眼望去,一棵能遮荫的树都没有,芨芨草被晒得枯黄。
    她记得自己在丛林救治伤员时被围击,不幸被子弹击中,再睁眼就来了这里。
    突然一大段陌生的记忆霸道地挤进脑海。
    原主乃镇国公府嫡女柳岁,抄家流放前,曾被赐婚给当朝摄政王景昭辰,他在战场伤了一腿成了残疾!
    原主寧死不嫁!
    柳家眾人苦劝无果,只得退了这门可保她不被流放的婚事!
    三日后,圣旨下。
    柳家流放西北,女眷幼子也无一例外!
    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水递到她唇边,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岁岁,你醒了,慢点喝......”
    水带著丝土腥味。
    喝了水,柳岁的意识才终於清醒了些。
    妇人蹲在她身边,眼中满是关怀。
    “母亲?”
    她不確定地喊了一声。
    “嗯嗯,我是母亲,岁岁你可算是醒了,烧了几日,快把我们嚇死了!”
    妇人泣不成声,曾经的华服早被灰色麻布衣裳代替,手背上还有几道深深的鞭痕。
    “谁打您了?”
    妇人赶紧把自己的手往袖中藏了藏,勉强挤出个笑。
    “无事,岁岁你可觉得好些了?”
    柳岁在她的搀扶下起身,头晕目眩,摸了摸胸口中枪的位置,完好如初!
    年迈的祖父母也强撑著站起身,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沧桑,再没半点从前风光的模样。
    “岁岁醒了啊!”
    祖母颤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轻呼出口气。
    她握住柳岁的手,浑浊的眼里有泪打著转。
    没穿越前柳岁是个孤儿,乍一下还真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情。
    她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覷,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烫,方圆百里黄沙漫天,似乎隨时都能將他们吞没!
    这么一会功夫,嘴里已经灌进了不少沙子。
    越往西北走,环境会更恶劣!
    年幼的弟妹躺在父亲腿上睡著了,红润的嘴唇如今因为缺水,已经布满细密的血口子。
    天气酷热,水源奇缺!
    押送他们的官差为了省点水,要等到太阳下山再继续赶路。
    见她沉默,大家默契地不再开口。
    只是这样狗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阴凉地也寻不到!
    父亲从怀里掏出个硬得能砸死牛的粗粮饃饃塞到她手里。
    “几日不曾进食了,凑合吃点吧!”
    看著父亲凹陷进去的脸,柳岁默默拿著饃饃小口小口咀嚼。
    每吞咽一口,就像沙石划过嗓子。
    原主高热不退一命呜乎,她才得以重活一世,她得替她守好这一家的老弱病残!
    柳家眾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带著些小心翼翼。
    从前的柳岁是绝不可能吃这样食物的,带著土腥味的水都不知被她打翻了多少!
    刚才餵给她的那小半碗,还是柳家人一点点省下来的。
    弟妹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
    “父亲,恆儿想喝水。”
    小妹撇著嘴,“父亲,安儿渴......”
    母亲宋氏上前紧紧揽住两个孩子,温声软语地劝慰。
    “恆儿,安儿乖,大姐姐生病需要喝水,等到了明日就会发水了,再忍忍。”
    两个四岁大的龙凤胎乖巧地应了一声,脸埋在母亲怀里。
    自始至终,没一人埋怨过柳岁的自私!
    她沉默著將最后一口馒头努力咽进肚中,起身朝芨芨草密集的地方走去。
    “你去哪?不可乱跑!”
    官差在身后厉声喝斥。
    柳岁没回头,低哑地回了句,“小解!”
    官差面色一僵,嘴中骂骂咧咧。
    “真是晦气,病怏怏的,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水,这会还能尿得出来!”
    她全当听不见,挑了十几株长得还长茂盛的芨芨草连根拔起。
    芨芨草多长於乾旱之地,其根部可储存水分,以適应恶劣环境下的生长需求!
    她用衣裳包住,缓缓走到年幼的弟妹身边。
    她把黄褐色的根从中间掰开,深绿的液体缓缓流出。
    “喝!”
    弟弟柳恆有些迟疑,仍是听话地张开嘴巴。
    柳岁看著妹妹,將另一半强硬地放到她唇边。
    “喝了才能活命!”
    柳安从前就最怕大姐姐,小心伸出舌头舔了舔草汁。
    酸涩中带著丝甘甜,干得冒烟的嗓子很快得到缓解。
    柳家没一人质疑,安静地从她手上接过芨芨草根。
    柳岁盘膝坐下,隨手捡了块尖锐的石头,削去包裹著根茎的坚硬外壳。
    她给每人手里递一块,“吃!”
    言简意賅!一句废话也没有!
    祖父最先接过,咬一大口,在嘴中细细咀嚼,倒是比粗粮的饃饃好下咽。
    柳恆也咬了一口,小眉头拧紧,伸长脖子努力往下吞咽。
    “长姐,你也吃!”
    柳岁不语,用石头將根茎捣成渣,仔细涂在母亲手背上。
    “止血!”
    宋氏点点头,眼眶又没出息地红了。
    柳安踮起脚尖,拿袖子替宋氏擦眼泪。
    “母亲不哭,涂了药一会就不痛了~”
    细声细气的,乖巧的模样让人心疼。
    二婶小声嘟噥。
    “这岁岁醒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二叔轻轻扯了把她的袖子,嘆了口气。
    “父亲和母亲都没说什么,就你多心,吃吧,哪怕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二婶摸著鼓起的小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是啊,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害我们的!”
    柳岁小跑到她面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草根。
    她摊开手,十几颗红艷艷的小果子在掌心滚动。
    “二婶身怀有孕,吃这个!”
    二婶哽咽著接过她递来的果子,放一颗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她一下就觉得没那么想吐了!
    “沙棘果可以缓解您的孕吐反应,但不可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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