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车队缓缓驶抵盛阳宾馆。
    葛钧山强打精神,微笑下车。
    面对夹道欢迎的人们,他招手示意、面带微笑。
    等进了电梯之后,当即收起了笑容。
    “小王,今晚的招待晚宴,我就不去了,你让宾馆准备点清粥小菜,给我送房间里来就行。”
    “好的葛书纪。”
    葛钧山吩咐过后,便背负双手。
    电梯刚打开,便立马抬步走出轿厢,恨不得赶紧回房躺下。
    跟隨多年的秘书王灃海,早就看出葛钧山不对劲。
    今天下午的考察,完全是在强打精神。
    至於为什么……
    当然是被派去汉东的那俩蠢货给气的。
    一个田国富,一个陈安亮。
    简直就是两个奇葩。
    一个为了隱匿行踪,竟然想出买假身份证、盗用他人车牌的餿主意。
    一个在事跡败露后,居然不主动承揽责任保住团队,反而推卸责任。
    这下倒好。
    秘密调查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汉东省对普通老百姓,是不会小错重罚,会人性执法。
    但是对公职人员的违法行为,都是从严从重处罚。
    田国富和陈安亮两人,不仅是公职人员,还是最高检反贪局的司法人员。
    如此知法犯法,那自然是毫不留情的顶格处罚!
    这下两人不仅双双被行政拘留二十天。
    汉东省还火速向最高检做了通报。
    不仅被自己人坑,还被对手打脸。
    搁谁心里能好受?
    得知消息后,葛钧山没被当场气崩,已经算心理素质不错了。
    一路跟著到了房间后,王灃海迅速拿药递水。
    “我先睡一会儿!”
    葛钧山將水杯递给王灃海,便踢掉皮鞋躺床上。
    王灃海俯身將皮鞋拎走,拿来一双拖鞋放床旁。
    隨后关窗户、拉窗帘、开空调……
    临出门前,王灃海还给葛钧山盖上薄被。
    生怕空调冷气太足,把年龄不小又气急攻心的葛钧山冷感冒了。
    从房间出来,王灃海立马给寧远省一把手廖晨曦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晚上八点许。
    晚宴结束后,廖晨曦跟王灃海一起,给葛钧山送来清粥小菜。
    被叫醒的葛钧山刚要起身,廖晨曦就急忙上前搀扶。
    人贵有自知之明。
    廖晨曦一直很清楚,自己能力不行。
    之所以过去能平步青云,爬到寧远省一把手的位置。
    主要原因就在於老战友葛钧山,不断的帮助扶持自己。
    “老葛,你要的饭菜我送来了,放外麵茶几上呢,要不要给你端过来?”
    这里没有外人,廖晨曦自然就没那么见外了。
    葛钧山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病號,在床上吃饭干什么?”
    “走吧!到外面吃!”
    廖晨曦连忙起身让开,给了王灃海一个眼神。
    来到小客厅,廖晨曦殷勤的帮忙摆放一道道小菜。
    说是『清粥小菜』,其实有荤有素,足足八菜一汤。
    所谓的『清粥』,也是宾馆大厨精心熬煮的营养粥。
    “你吃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我吃了,你赶紧吃点填饱肚子吧!考察了大半天,肯定饿不行了。”
    葛钧山淡淡一笑,端碗提筷开吃。
    入仕多年的他,大风大浪也不是没经歷过。
    要想在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体制內生存,岂能没有一颗大心臟?
    要是心理素质不够强,不会自我调解,遇到一点事就想不开……
    那还怎么披荆斩棘、扶摇直上?
    事情不想发生,也已经发生了,该吃吃、该睡睡。
    爱徒钟正国落马,他都没有被气疯,唐文韜被抓,他也没气炸。
    如今只是自己的前秘书田国富,犯蠢被罚款拘留,秘密调查组暴露。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大的打击,都已经经歷过了。
    这点小意外,对葛钧山来说,自然不至於慪气很久。
    而看到葛钧山胃口挺不错,廖晨曦悬著的心,也终於踏实下来。
    不然葛钧山要是病懨懨的,甚至大病一场,提前退休……
    没有葛钧山的庇护照顾,自己別说更进一步或者平安落地,搞不好就要被清算。
    “你尝尝这个!”
    廖晨曦起身弓腰,將一个盖著盖子的碗,毕恭毕敬的端到葛钧山的近旁。
    掀开盖子后,满脸堆笑的介绍道:
    “这是三鲜鹿茸羹,选用咱们东北野生鹿茸为主料,搭配优质海参、冬笋和鸡肉,慢火烹製而成,是非常滋补的中式药膳。”
    “这野生鹿茸可是好东西呀,中医都说它富含胶质,具有益精强骨、补气壮阳的功效,对腰膝酸软、头晕目眩等症候有奇效。”
    葛钧山隨意的瞥了一眼。
    接著便將目光,瞟向白白胖胖、笑眯眯的廖晨曦。
    “你好像挺注重养生啊!”
    “略懂一二。”
    廖晨曦笑呵呵的坐下。
    半截屁股坐沙发,腰挺得笔直。
    葛钧山收回目光,一边夹菜吃一边调侃道:
    “你要是能像对待养生一样对待工作,寧远省也不至於搞成现在这样!”
    “基建,基建拉胯!治安,案件频发!就业,就业不行!农业……农业你他妈都能搞得粮食减產,这里以前大粮仓!大粮仓啊!”
    看到廖晨曦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葛钧山摇了摇头后,喝了一大口粥。
    “国企改制失败是不怪你,但你来这儿都两年多了,居然还有上百万下岗职工,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还每个月靠领失业救济金过日子!”
    “你寧远省拥有扎实的重工业基础,国企装不下那么多人,你发展民营经济不行吗?你哪怕搞点基础建设、地產开发之类的,也能吸纳不少就业吧?”
    “结果你来这两年多,口號是喊得震天响,但实际成绩呢?光靠吹牛造假吗?真要来一场严格的审计,你那注水的城乡就业、居民收入、gdp等数据,经得起查?”
    廖晨曦把头埋得更深了。
    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行,自己的班子成员也很废物。
    大家干不出亮眼的政绩,也就只能当糊裱匠似的,勉强维持个稳定。
    但过去两年多,没有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和群体事件……
    这是职权范围內,本就应该做的事,显然不能拿来当政绩炫耀。
    况且葛钧山这会儿明显还在气头上。
    没办法去汉东省,將田国富那个蠢货骂得狗血淋头。
    一肚子火气,也就只能撒在自己身上了。
    所以没什么可说,也不敢说的廖晨曦,乾脆当起了缩头乌龟。
    葛钧山放下碗筷。
    端起三鲜鹿茸羹品了一口。
    味道確实相当不错,让他心里的火气瞬间小了一些。
    “晨曦啊,你不能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啊!”
    “背靠大树是好乘凉,但万一哪天,我倒了呢?”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毫髮无损的平安落地,开开心心的回家抱孙子吧?”
    廖晨曦抬起头来,双手扶膝,微微摇头。
    “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不好好努力呢?”
    葛钧山放下鲜美的三鲜鹿茸羹,神情严肃的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创办华晟汽车的杨融,到底搞定了没?”
    廖晨曦心头一沉,尷尬不已的说道:
    “暂……暂时还没有。”
    “什么叫暂时没有?”
    葛钧山横眉瞪眼的喝问道:
    “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实话!”
    “他跑了!”
    廖晨曦直截了当的回了三个字。
    这个回答,直接把葛钧山整懵了。
    “什么?跑了?”
    葛钧山一脸不可思议的猛然起身。
    “他怎么跑的?跑去哪儿了?”
    廖晨曦苦著一张脸,很无辜的说道:
    “据说是跑去米国了,但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儿搞不定,真不能怨我身上啊!”
    “当年汽车產业政策都模糊不健全,大家都是摸著石头过河,谁也没想到会產生这么大的利益纠葛!”
    说起这件事,廖晨曦是真一肚子委屈。
    杨融这傢伙真是把盛阳市,乃至整个寧辽省给坑惨了。
    二十多年前。
    杨融退伍之后,离开故乡汉东。
    別人都是下海经商,他却是去了东南亚当僱佣兵。
    也不知道干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反正赚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原始资本的他,到了香江后跟人合伙开了一家证券投资公司。
    在金融证券市场上搞了很多年后,他成了个金融老油条,特別会资本运作。
    到了九十年代,大量的外资涌入內地投资,杨融也赶时髦,弄了个香江公司来到东北。
    他很快相中了,正进行国企改制的盛阳金利汽车厂,並果断投资买下了一部分股份。
    而且他不仅给厂子带来了资金,还同时通过一些见得光的手段,弄来了一些人才和技术。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杨融是救星,会让盛阳金利汽车做大做强,龙国汽车行业的明星企业。
    谁知道,股份改制后没多久,杨融就提议应该让公司上市,通过资本手段募集资金以便加快发展。
    那时候相关政策还不规范,考虑到杨融也確实有能耐,他投资入股后,很快让公司造的麵包车好用又好卖。
    於是乎。
    杨融迅速开始了上市计划,他打算要让盛阳金利汽车到米国上市。
    为了符合相关规定,他先註册了一家名叫华晟汽车的离岸公司,然后又在国內搞了一个非营利性的公益基金会。
    通过离岸公司控制基金会,再由基金会控制盛阳金利汽车,最后让华晟汽车成功在米国上市,並融资了上亿米元。
    那可是1994年的上亿米元!
    有了这一笔钱,公司招兵买马、大举扩张,融来的资金不够,就贷款上马新项目。
    隨后几年,华晟汽车又孵化出了三家上市子公司。
    短短几年不到,公司就已经市值好几百亿,在微型车市场上占有极高的份额。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华晟汽车必將成为寧远省的龙头企业,让寧远省成为汽车工业大省。
    谁也没想到,就在一片欣欣向荣之时,亚太金融危机爆发。
    这下股价暴跌、市值蒸发,糟糕的经济形势让公司业绩持续下滑。
    那时候,大量的国营企业改制,数百万下岗职工需要安置的时候。
    寧远省硬生生的挤出了一笔资金,帮助资金链断裂的华晟汽车走出困境。
    隨后两年,公司走出困境,听说业绩逐渐恢復、股价也慢慢回升,省里自然要催问华晟汽车还钱。
    迟迟討债不成,寧远省就抽调精兵强將进驻公司著手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杨融早就用极为复杂的股权结构与人事体系,將华晟汽车变成了他在资本市场上的金融工具。
    他製造大量的虚假业绩美化財务报表,而让他还钱他没有,让他拿股权抵债,他反而还要狮子大开口。
    事情曝光后,不仅股价暴跌,还挨了重罚,公司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廖晨曦抽调多个部门精兵强將,组成了一个省级的工作专班,去解决华晟汽车的烂摊子。
    结果口水仗没少打,进展却没多大。
    在此期间,葛钧山又给压力了。
    他想让国际知名车企宝马来盛阳投资。
    盛阳的华晟汽车,有工厂、有工人,造车也很多年了。
    加上盛阳也有足够的重工业基础,有一定的汽车產业。
    一直想要拓展龙国市场,通过本地生產降低成本的宝马,也有兴趣投资建合资车企。
    况且盛阳不仅愿意白送一大片土地,还承诺会为外籍职工修建医院、学校、公寓,甚至一条德式风情街。
    双方一拍即合,合作洽谈进展火热。
    既然杨融不好好干,那就別干了。
    把他踢出局,正好让宝马入股华晟汽车。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华晟宝马。
    然而……
    杨融这些年在盛阳也不是白混的。
    他在华晟汽车里,也还是上下公认的总经理、大股东。
    消息灵通的他,得知省里不打算跟他磨嘴皮子后,直接就跑了。
    对廖晨曦来说,这事儿自然就麻烦了。
    以前的歷史旧帐,却要他来解决。
    他本想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可惜……
    杨融跑了!
    葛钧山背负双手,来回踱步走了两圈。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万一气坏了身子咋办?”
    “他跑路后,就没任何回信吗?他持有的股权好歹也能值点钱,难道他就一分不要吗?”
    “他托人带过话,说给他一百亿,他和华晟汽车再无瓜葛!”
    “一百亿?他疯了吗?这么想要钱,怎么不去银行抢?”
    “別生气,別生气啊老葛!”
    “我……”
    葛钧山重重嘆息了一声。
    一屁股坐下来后,端起三鲜鹿茸羹就开始一顿猛吃猛喝。
    仿佛碗里不是鹿茸羹,而是狮子大开口的杨融。
    解决了三鲜鹿茸羹后,葛钧山把碗往茶几上一撂,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一百亿是绝对不可能给的!”
    “寧远省已经穷得快叮噹响了,哪还有钱给他?”
    “你回头托人带话给他,就说念在过去他的功劳份上,可以给他五亿!”
    廖晨曦苦著脸道:“一百亿砍到五亿,他恐怕不会答应呀!”
    葛钧山重重冷哼一声。
    “如果他给脸不要脸,那他弄虚作假、操控股价、侵吞国有资產等种种罪行,就別怪我们给他来个大清算!”
    “到那个时候,別说拿著五个亿体面退出,他甚至还要被咱们发国际通缉令,让他这辈子都活在恐惧当中!”
    葛钧山的话掷地有声,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以他的职务级別,当然可以一言定生死。
    “好吧,我记住了。”
    “你別光记住,你还得抓紧办!经济搞不起来,你还怎么进步?”
    葛钧山恨铁不成钢的瞪著廖晨曦,气鼓鼓的说道:
    “跟宝马的合作,必须抓紧落实,咱们是可以多做一些让步,但他们也必须要多用国產零部件,在盛阳要形成汽车產业集群。”
    “否则汽车倒是源源不断的生產出来了,但大部分零部件都是进口的,咱国內工厂就只是负责简单的组装,说出去都他妈丟人!”
    廖晨曦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爭取让他们多用国產零部件,將咱们省的重工业基础给利用起来。”
    葛钧山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后,接著又问道:
    “跟樱人的谈判,进展如何了?”
    廖晨曦嘆息道:“他们不愿意转让高铁技术,只想通过技术授权的方式,让咱们当组装厂。”
    葛钧山被气笑了。
    “什么意思?希门子都愿意,他们不愿意?他们还想不想进入咱们龙国的高铁市场?”
    廖晨曦苦笑道:“他们想啊,他们还说只要咱们能说服铁路总署建京盛高铁,他们可以出钱投资,但前提是列车必须採购他们的。”
    说完这话,廖晨曦小心翼翼的观察葛钧山。
    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掷地有声的说绝不妥协,高铁岂能让外国人控股。
    结果……
    葛钧山很快笑道:
    “他们真要这么说,那就干!”
    “赵瑞龙能投资建高铁,凭什么樱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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