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才刚开了个头,自己的袖子就是一紧,被那娇娇美人给死死攥住了。
    明明害怕,却还睁著大大的桃眼望著他,期待地听他继续讲。
    慕容烬只得收起嚇她的心思,將故事说得不那么嚇人。
    外头雨声轰轰。
    里头光线昏暗,又有人语调轻缓地说著突然就不嚇人的故事,洛芙渐渐的眼皮就抬不起来了。
    慕容烬往她身边又近了近,抬手虚虚圈在她腰间。
    她便自己往他臂膀上靠来。
    慕容烬虚虚圈在她腰间的手立即收实了,语调还是一样。
    哄著她在怀里睡实,这才一手揽腰,一手托膝弯將人抱起往旁边房间走去。
    宣德楼是只有过节时帝王才会驾临的地方。
    慕容烬登位后更是一次也没来过,这里的陈设便更简陋了。
    好在知道洛芙要来看讲法,宣德楼早早的就清扫过了,软榻、桌椅之类的也都齐全。
    慕容烬把人放到软榻上,拿软被盖好,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才起身走到外门前,拉开大门。
    顿时,隆隆雨声便隨著雨水湿寒之气扑进来。
    扑得慕容烬唇色微微发青。
    候在廊下的內监赶忙跑过来,躬身道:“陛下。”
    慕容烬道:“你去內阁传朕口諭,令各地方官员即刻严查堤防河道,加固险处,疏浚淤塞,备足粮药,设岗巡夜,遇水情速报速賑,若敢有懈怠,致民生变者,杀无赦。”
    那內监忙称是,转身要走,却听帝王又道:“慢著。”
    他赶忙回身。
    慕容烬道:“告诉高斌,让他在军队里寻一寻祈姓之人,年龄约莫在三十五岁上下,入伍前家里以打猎为生,若是寻到人,立即带到朕面前。”
    內监道:“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去內阁、司礼监传话。”
    慕容烬顿了下道:“高斌要用锦衣卫,你让他从武学府找几个下去当是歷练,尤其是那个叫文香君的,她必须去。”
    “是!”
    那內监將帝王的吩咐牢牢记在脑中,躬身等了会儿,见帝王不再有吩咐,这才退到廊边,拿起伞撑开走进雨幕中。
    內阁。
    张宏听了內监传来的口諭,脸上没別的表情,躬身拱手道:“臣遵旨。”
    过来传话的內监便又往司礼监去。
    眼瞧著那內监走远。
    內阁的其余三位重臣忍不住了。
    “真真是奇了,陛下近来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连雨水灾情这等事竟也管了起来!”
    “阁老,陛下这样,您怎么看?”
    张宏恭敬地拱手道:“陛下这是明君之举,我等臣民有福了啊。”
    能入內阁的都是人精,眼瞧著他开始装了,另三人也立即附和,再不提帝王的变化。
    张宏面色如常地坐在案牘之后,提笔写著旨意。
    眼中却儘是复杂之色。
    內阁擬好了旨,便立即送到司礼监盖章。
    高斌仔细看了旨意,拿过旁边大印盖上,交由下面的人嘱咐道:“陛下亲自吩咐的,加紧发下去,令各级官员不可怠慢!”
    下面的人忙应声去办。
    高斌则又写了两道密信。
    一道交由北镇抚司,令各地锦衣卫隨行督查地方官员。
    一道交由东厂,令番子们去各级军队查祈姓之人。
    旨意与密信齐发。
    大雨滂沱之际。
    几乎人人都在家中休憩。
    朝廷上下却运转了起来。
    密信发到北镇抚司。
    下面小旗全部接到命令,散於各地督查官员。
    裴忌与祈川搭伴被一起派去京城附县,即刻便要启程。
    祈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隨意裹了放在值房里的两件换洗衣裳就行。
    他穿戴好蓑衣,卷著一点行囊从值房走出来,见裴忌蓑衣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等著,行囊也早就准备好了。
    “裴兄弟你怎么比我还快?此番出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回不来,你也不找个时间赶紧回去同家里人交代一番?”
    祈川紧著身上行囊走出来说道。
    裴忌同他一道往外走:“差事要紧,已经让人回去交代了。”
    祈川摇头道:“你小子怎么比我还不著家?平日里就鲜少见你回去,如今要出远门竟也不回去说一声,家里媳妇不闹啊?”
    在他心中,娶了媳妇,那就是一辈子要同行的人。
    女子又柔弱,自然是要多多爱护。
    即便公务繁忙,也该抽空回去瞧瞧,也好叫媳妇安心。
    他这搭档却並不是这样。
    裴忌听祈川这样说,难免会想起家里的人。
    娇娇在家,他定是时时刻刻想回去。
    此番要出去这样久,他也是难捨,只能到了地方寻些当地的土產好玩意叫人送回来给她。
    就像他在准备聘礼时一样。
    可现在他家中没有她。
    他想去见她都不能。
    那个家又有什么好回的。
    祈川见他沉默不语,想到或许是家里不和,便也没再多说,走到外院,从小吏手里接过韁绳,翻身上马,同裴忌一前一后出了北镇抚司。
    暴雨滂沱,路上已无行人,连街道上的铺子都关了大半。
    太学前头的李嫂包子铺地势高一些,倒是没关门。
    忍冬站在蒸笼前往外头瞧著。
    李嫂走过来道:“姑娘,关门吧,这么大的雨,没人会来买包子了。”
    忍冬也知道,但她就是捨不得:“这还有十笼包子没出呢,咱们又吃不完,放到明儿不新鲜了,也没人要,这天气若是一直阴冷还好,要是秋老虎又起来,可就糟蹋了。”
    正说著,雨幕里突然衝出来两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
    忍冬瞪大了眼睛。
    这两人径直过来,翻身下马,走上前,在廊下抖了下身上的水,抬起脸笑道:“老板,来二十个包子。”
    忍冬闻言大喜,赶忙应声,让人打开蒸笼拿包子,自己也忙到后面找牛皮纸细致地打包。
    那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过来。
    忍冬包好包子抬脸,这才看清站在后面人的模样。
    她愣了下道:“裴大人?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买包子?”
    裴忌道:“公务紧急,路上吃。”
    祈川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啊?”
    裴忌道:“都是兗州的。”
    祈川想起先前自己还去巷子里想说和的事,忍不住给他一拳:“你不早说,我竟还是自作多情了。”
    忍冬脑子迟钝,裴忌並不忌讳什么,只道:”没什么好说的,公事公办而已。“
    祈川点点头,这倒是,別说是司礼监的令,就是总旗的令,他们也只能公事公办。
    忍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悄悄地多打包二十个包子一齐递过去:“这样大的雨,路上怕是会有积水,你们可一定要小心些,莫要跌进去了。”
    裴忌听著,恍觉是那娇娇儿在叮嘱他。
    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上带了两分笑意。
    若一切如故,当一切如是。
    不过这一天也不是遥不可及。
    一向残暴的帝王竟然能主动关心起水情。
    他的所作所为同他猜测的愈发接近了。
    洛贞没什么用,他还需得亲力亲为。
    此番锦衣卫四散下去督查水情,想必东厂也没閒著。
    京城的监察就会减弱。
    那他的机会就要到了。
    裴忌掂著包子,心情大好。
    芙儿总会知晓皇帝是什么狰狞面目。
    也总会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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