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坤寧宫。
    水仙在宫人的引领下踏入正殿,殿內瀰漫著浓重的药味,帷幔低垂,光线昏暗,凭空显得有些压抑。
    刘皇后身著暗红软缎交领常服靠在凤椅上,她面色苍白,两颊削瘦,一副缠绵病榻之相。
    “臣妾瑾妃,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水仙屈膝行礼,银珠在一旁扶著。
    刘皇后缓缓抬起眼皮,她看了水仙片刻,声音微哑:“瑾妃......起来吧。”
    “你身子重,不必多礼。坐。”
    宫人搬来绣墩,水仙谢恩坐下,银珠守在她的身后静立。
    “今日......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刘皇后身子骨虚弱,说几句话就要喘口气,看上去病懨懨的。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水仙与这位病弱的皇后交往不多。
    然而,丽贵妃步步紧逼,昭衡帝的態度也不甚明显,她不如来求后六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水仙开门见山道:“回稟娘娘,臣妾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她略微垂眸,抬手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臣妾福薄,蒙天恩得以孕育龙裔。”
    “然而......臣妾自知出身寒微,见识浅陋,唯恐將来......无力承担教养皇嗣之重责,恐有负皇上与祖宗社稷託付。”
    她抬眸看向刘皇后,低声道:“娘娘乃六宫之主,天下母仪之典范。”
    “臣妾斗胆,若臣妾有幸诞下皇嗣,臣妾......愿將皇嗣送至坤寧宫,由娘娘亲自抚养教导。”
    听到这里,刘皇后稍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水仙今日来坤寧宫,竟是为了这事。
    刘皇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嬤嬤连忙上前抚背伺候。
    半晌,她才喘息著开口,声音带著浓重的疲惫:“瑾妃,你有心了。”
    “只是,你看本宫这副样子......咳咳......自顾尚且不暇,如何......如何能担得起抚养皇嗣的重任?”
    她苍白的脸上划过无奈的笑意,仿佛已没两年活头。
    但水仙知道,前世这位皇后娘娘虽一直病著,但直到水仙在山茶手下惨死,她都未听过中宫薨逝。
    如今,她生產在即,丽贵妃虎视眈眈,而她羽翼未丰,廉辰熙等寒门势力尚在萌芽,远水解不了近渴。
    身处深宫,步步惊心,水仙寧愿赌一把。
    她篤定道:“娘娘言重了。坤寧宫清静,自有得力宫人嬤嬤照料皇子起居。”
    “娘娘只需坐镇宫中,以您的身份和威望,便是对皇子最大的庇护与教导。至於娘娘凤体......”
    “臣妾相信,有皇上洪福庇佑,娘娘定能福寿绵长。”
    刘皇后不再拒绝,她垂眸端详著水仙的表情,似是在揣测她的意思。
    殿內彻底安静了下来,偶尔响起刘皇后的低咳声。
    最终,刘皇后示意身旁嬤嬤。
    不久后嬤嬤捧著一个木匣走到水仙面前,恭敬地打开。
    里面静静躺著一支精致温润的珍珠葡萄金簪,自有一番贵气。
    “这支簪子......是本宫当年册后时戴过的。”
    刘皇后的声音依旧虚弱,却暗含著些许深意,“赐予你。望你......平安生產,为皇上诞下健健康康的皇嗣。”
    她目光沉沉地看著水仙,眸底划过一抹温和。
    “本宫......是这后宫所有皇嗣的嫡母。若遇难处,你可凭此簪,敲开......坤寧宫的门......咳咳......”
    水仙用双手接过那个盛了金簪的木匣,郑重地下跪行了大礼。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簪子,是刘皇后的承诺。
    向来体弱不理后宫之事的刘皇后,至少在皇嗣这件事上,与她站在了一处!
    ——
    从坤寧宫出来,水仙让银珠抱著那装著金簪的木匣,只觉得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她沿著宫道缓缓走著,思索著下一步。
    没想到,刚走出坤寧宫的范围不远,迎面就撞见了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丽贵妃。
    丽贵妃身旁簇拥著宫人,隔著些距离也看到了水仙。
    她目光冰冷地在水仙与其身后的坤寧宫中间扫过,眸色冰冷阴沉,透著股慍怒。
    水仙按照规矩,上前行礼:“臣妾给丽贵妃娘娘请安。”
    丽贵妃今天身穿正红齐胸襦裙,裙摆上的孔雀纹饰以金线织就,在日光下泛著华丽的金光。
    她狠厉的目光剜过水仙那微隆的肚子,声音凉凉地开口。
    “瑾妃......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本宫倒是真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野心,怪不得瞧不起本宫的昭阳宫,原来是替孩子攀上了坤寧宫!”
    水仙起身,淡声开口,“皇后乃中宫之主,身为眾皇嗣的嫡母,相较於旁人名正言顺。”
    “丽贵妃,您说呢?”
    丽贵妃冷哼一声,“水仙,你等著,你会后悔的!”
    说罢,她拂袖而去,连背影都透著十足的怒气。
    水仙目送丽贵妃离开,她如今孕程已然过半,假使诞子后昭衡帝真的要选择宫內的世家女养育她的孩子......
    相较於狠毒难料的丽贵妃,刘皇后显然是个不错的人选。
    水仙看向银珠抱在怀中的木匣。
    当然,她还是想將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教养,这样无论是对她,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若是情况有变......
    刘皇后是她替自己和孩子准备的退路。
    另一边,丽贵妃怒气冲冲地回到昭阳宫,她气疯似地將桌上那些给孩子准备的足金小玩具,全都狠狠扫落在地!
    她上去一脚一个,將那些金子都踩扁,踩塌!
    “贱婢!下贱胚子!”
    丽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著坤寧宫的方向破口大骂,“本宫给她指条明路她不走!竟敢......竟敢去攀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她仿佛还不解恨,狠狠地往那些金器上又跺了好几脚泄愤。
    芳菲连忙上前,一边躬身收拾满地狼藉,一边温声安抚:
    “娘娘息怒,何苦为一个不知好歹的贱婢气坏了身子?”
    “她以为攀上坤寧宫就能飞上枝头?呵......却不知那坤寧宫的性命是捏在谁手里......”
    芳菲的话,似有深意。
    丽贵妃闻言,深吸一口气,眸底掠过一抹杀意。
    “不行,还不能动手......那贱婢越想攀上坤寧宫,本宫就越要把孩子抢过来!”
    丽贵妃冷冷一笑,“有些人,既然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本宫心狠手辣了。”
    她眸底的怒气渐消,化作了更深的算计:“芳菲,有些准备了许久的事情,看来......可以提前执行了。”
    芳菲垂首,露出了抹阴沉的笑容:“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
    夜晚的乾清宫暖阁內烛火通明。
    昭衡帝难得放下政务,半倚在软榻上,大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水仙微隆的小腹上。
    他眉宇间带著一种初为人父的新奇,屏息凝神地感受著。
    “皇上......”水仙脸上漾著温柔的笑意,“皇儿还小呢,动静微弱得很......”
    “嘘!”昭衡帝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眼中骤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仙儿!朕感觉到了它......好像在动......像小鱼吐了个泡泡!”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平日里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水仙看著他欣喜的样子,正想藉此机会,顺势提一提几日前去坤寧宫拜见皇后的事,试探一下昭衡帝的口风......
    然而,她还未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叩叩叩!”
    昭衡帝被打扰,他微微抬眸沉声道:“何事?”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大太监冯顺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
    “启稟皇上,冷宫走水了!”
    “走水?”昭衡帝收回放在水仙腹上的手,坐直了身体,眉头拧得更紧。
    “初春时节,冷宫那边......怎会突然走水?火势如何?可有人受伤?”
    “回皇上,”冯顺祥入內,躬身道。
    “火势已被发现得早,侍卫和內监们正在全力扑救,应无大碍。”
    “只是起火原因尚在查探,或许是烛火倾倒也未可知......奴才还有一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端坐於软榻上的水仙。
    水仙察觉到了冯顺祥那带著深意的一瞥,她立刻起身,作势要迴避:
    “皇上既有要事处理,臣妾先行告退......”
    “不必。”
    昭衡帝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却落在冯顺祥身上:
    “说下去。火势既已控制,还有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冯顺祥垂眸沉声道:
    “火起之时,冷宫看守一时混乱,那废妃易氏(易贵春)......她趁乱跑了出来!”
    许久未听到这个名字,昭衡帝眸底划过一抹深色。
    冯顺祥继续道:“侍卫们发现她时,易氏披头散髮,胡言乱语。看那模样......像是......像是彻底疯了!”
    昭衡帝当即起身,让水仙等在乾清宫,然后快步赶往了冷宫的方向。
    看著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软榻上的水仙秀眉微蹙。
    疯?
    易贵春那样的人,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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