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沈珍珍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堪称滑稽。
    她一直以为以裴商的自尊和骄傲,他绝对不屑於勉强別人。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巴掌。
    即便知道越綾不喜欢他,甚至蓄意逃跑,他也仍旧不打算放手。
    这是爱吗?
    可他的表情那样可怕,那样恐怖。
    她毫不怀疑如果越綾现在出现,会被他连皮带骨头嚼碎了吃下去。
    这不是爱吗?
    可如果不是爱,裴商眼底翻腾的暴虐和占有欲又要作何解释?
    他醒来后看到眼前没有越綾的身影,那一瞬间的惊惧和惶然又要怎么自圆其说?
    沈珍珍几乎陷入了神经质的思维陷阱,自我折磨了许久,终於支撑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换作平时,温少虞肯定要亲自送她去医院,百般关心,万般呵护。
    但此刻知晓了她与胡志军联手,故意试探她在他们心中重要性的小心思之后,他对她就有点殷勤不起来了。
    没人愿意被当成狗耍。
    何况是走到哪里都被人捧到天上的温家大少爷。
    温少虞也没勉强自己,让司机过来送沈珍珍去医院,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盯著搜捕进度。
    这过程中,越綾的身影以及月光下洗掉所有妆容的脸,还有她身上的绿裙子,一直在他脑子里反覆循环。
    温少虞终於控制不住地捏了捏眉心。
    好吧,刚刚说的那些其实都是藉口。
    他留在这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越綾。
    惊鸿一瞥太短暂,在他心底激起的涟漪又太大,以至於他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处於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控状態。
    心跳忽快忽慢,呼吸时紧时松,这一系列反应都是越綾带来的。
    他需要再见到她,才能好。
    如果她能用那张没有化乱七八糟妆容的漂亮小脸对他哭一下,那就最好不过了。
    想一想那画面,温少虞的牙齿就有点痒。
    他又盯著水面看了一会儿,上扬的唇角又再次落下去,心里渐渐涌上烦躁。
    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
    这么深的水,这么黑的天,她不会真被卷到海底了吧?
    温少虞脸色一沉,扬手把领带扯下来,转身大步往船舱里走。
    “去,把我的潜水设备找出来。”
    “是,温少!”
    甲板上只剩裴商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时间,语调有种压抑到极限的阴沉。
    “这么想逃么?”
    “可没有我的药,你以为你能活得很好么?”
    没有回应,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裴商终於有点抑制不住,从雋冷的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痛感。
    那痛比腰上的伤还要更痛百倍、千倍。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已经开始想她。
    这种想念甚至渐渐超越了对於她胆敢愚弄自己的愤怒和暴戾。
    天太黑了,他好担心自己的小鱼会迷路。
    没有自己的药,她该有多难受。
    裴商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准备不管不顾地往水里跳。
    然而紧跟著,一通越洋电话打进来,手机铃声急促而尖锐,像是某种催命符。
    电话接起,对面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裴商,你母亲……可能快要不行了,状况很不好,你必须儘快来一趟m国。”
    裴商看著平静无波的海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升机的轰鸣声震得人鼓膜发疼。
    但裴商始终没有动,在黑夜里像一座凝望海面的石雕。
    电话不断打进来,又自动掛断,重复了不知多久。
    直到最后一次,留言里苍老的男声已经变得很无奈,几乎是在乞求。
    “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你忘记了吗,你母亲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谁都可以不管她,只有你不可以!”
    裴商终於闭了闭眼睛。
    克制某种情绪一样,他额角青筋鼓起,脸色冷白如冰。
    终於,他再次睁开眼睛,往直升机走去。
    在出发之前,他亲自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终止实验室的自毁程序。
    两个小时后。
    江陆的私人別墅內。
    江陆黑衣黑裤,脸色苍白,周身血气汹涌,泛出浓重的腥气。
    越綾硬生生被那血腥味儿熏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江陆手里拿著片药,要往她嘴巴里餵。
    她一眼就认出那药是裴商的,因而格外抗拒,惊慌地想要撑著床坐起来。
    “裴商……裴商是不是找到我了?”
    江陆立刻安抚:“不是的,你別怕。”
    “这是我从裴哥的实验室里偷来的,你吃下去好吗?吃下去就不难受了。”
    他语气很低,隱约有些沙哑,但其中引诱和蛊惑的意味很明显。
    越綾紧紧咬著牙,偏开头,侧颈纤细脆弱,像一枝嫩嫩的、又十分不易折断的枝。
    “你也想用药控制我吗?不要白费力气了。”
    江陆屈膝半跪在她床边,闻言似乎想解释什么,但一开口就溢出两声带著铁锈味儿的咳嗽。
    裴商的实验室就像铜墙铁壁,饶是他闯进去,也几乎去了半条命。
    最后还险些触发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把命折在那儿。
    可不知道什么,自毁程序运营到一半,又生生截停了。
    所以他才能把药带回来。
    但即便如此,他受的伤也还是太重了,再加上之前就断了两根肋骨,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靠自己站起来。
    动一下,喉咙里就有血溢出来。
    但江陆怕越綾被自己嚇到,硬生生忍住,儘量平稳地说:
    “你真的不愿意吃药吗?”
    越綾没说话,態度依然很坚决。
    “那好吧。”
    江陆十分好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另一片药,作势要咬进嘴巴里。
    “你不吃它,那我就吃它。”
    越綾:“这是什么?”
    江陆:“春药。”
    越綾:“!!!”
    她咬牙撑著身体,在江陆把那片春药吃下去之前,抢过解药吞下去。
    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她眼底一片緋色,贝齿几乎把两瓣唇咬出了血。
    “你……你果然是个疯子……”
    江陆微笑,像个青春雋秀的男大学生。
    “这就疯了吗,抱歉,我还能更疯一点。”
    说著,他在越綾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仰头把那片春药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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