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所有人之后,夜色渐浓。
    “月顏,你要带什么东西吗?”陈锋帮著林月顏收拾著行李隨口问道。这年头去一趟县府不容易,很多人一辈子都去不了几次。
    “家里有粮,没什么要带的……”林月顏低著头,一边將几件乾净的旧衣裳叠好,一边轻声应道。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她不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能有閒工夫带那么多人追著老虎跑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百姓。陈锋不愿多说,她也明白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只是默默地將陈锋的几件换洗衣裳收拾好,又把早上做豆腐时剩下的一些豆渣饼用油纸包好,塞进他的包袱里。
    陈锋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头嘆了口气。他知道她心思细腻,有些事情瞒不过她,但眼下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他只是走上前,轻轻將她揽入怀中。
    “夫君,路上饿了就吃这个。”她轻声说,眼中带著一丝不舍。
    陈锋看著她那双温柔的眼眸,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都听娘子的。”
    第二天寅时还没到,天边还掛著几颗黯淡的星星,在清河村笼罩在一片寂静的薄雾中时顾修远他们就来了,三人搓著手,哈著气,脸上带著几分兴奋和紧张。
    “陈哥,我们来了!”顾修远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村里人。
    “嗯!”厉北辰和沈墨白也跟著点头,沈墨白更是直接走到磨盘旁,擼起袖子就准备干活。
    昨晚泡的几十斤黄豆,此刻已经吸饱了水,变得圆润饱满。几人一阵忙活,石磨在他们的推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將黄豆源源不断地研磨成细密的豆浆。屋子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豆香。
    磨豆子、滤豆渣、煮豆浆、点卤……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马虎。这次陈锋没有自己动手,只在一旁指导,顾修远三人也学得认真。
    隨著天色渐亮,几十斤黄豆都磨成了豆浆,又经过一系列工序,大概製成了一百来斤豆腐和豆腐脑。几人忙得大汗淋漓,额头、脸上、脖颈上都掛满了汗珠,做完之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林月顏这时也很贴心地端出四碗瘦肉粟米粥,热气腾腾的,闻著就让人食慾大开,粥里还放了几片醃菜。
    “慢点吃,別噎著!”林月顏看著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捂嘴轻笑,声音温柔:“不够锅里还有,不用担心。”
    顾修远三人哪里顾得上形象,他们平日里都是粗茶淡饭,这肉粥可是难得的美味。三两下就將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连碗底的米粒都颳得乾乾净净。
    “陈哥,这粥真香!”吃了三碗后厉北辰摸了摸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沈墨白也跟著点头,脸上带著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行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陈锋收回碗筷,对顾修远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一会儿就驾著牛车把这豆腐和豆腐脑拉到青云镇上试著卖一下。我还要把老虎带去县府报备,就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顾修远三人都蒙了。他们之前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偷鸡摸狗,哪做过什么正经生意?让他们去卖豆腐?这……这能行吗?
    “陈哥,我们……我们没做过买卖啊!”顾修远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
    厉北辰也跟著附和:“是啊陈哥,我们只会打架,哪会做什么生意啊!”
    沈墨白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也写满了忐忑。
    陈锋看著他们这副样子,心里头有些好笑。他知道他们心里没底,但这也是锻链他们的机会。
    “怕什么?!”陈锋故作严肃,沉声说道:“做生意又不是打仗,还能把你们吃了不成?再说了,这豆腐可是好东西,味道又好,豆腐脑更是咱们特有的,还怕卖不出去?”
    他指了指厉北辰:“北辰机灵,嘴皮子也利索,適合接待客人,多跟客人说说咱们的豆腐的特別之处,嗯……可以用打虎英雄的噱头做宣传,打虎豆腐,吃了这豆腐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吃得多打得多!”
    他又看向沈墨白:“墨白虽然话不多,但是心细,算帐精明,可以帮忙收钱算帐,別让人给蒙了。”
    最后,他拍了拍顾修远的肩膀,笑道:“至於你,顾修远,嗓门大,力气也大,可以宣传招揽客人。谁要是敢捣乱,你就亮亮你的拳头!”
    陈锋这番话,让顾修远三人心里头顿时有了底气。
    “做生意啊,讲究个『吆喝』。”陈锋清了清嗓子,开始传授一些做生意的小窍门,“等你们到了镇上,先找个热闹的地方,把板车停好。然后,顾修远你就扯开嗓子喊,就说『新鲜出炉的豆腐、豆腐脑,味道一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声音要大,要洪亮,把人都吸引过来。”
    “北辰,你负责跟人介绍豆腐的好处,比如咱们的豆腐白嫩滑溜,豆腐脑香甜可口,吃了强身健体啥一拳打死老虎啥的,把话说得越玄乎越好。再弄个小碗,给路过的人尝尝咱们的豆腐脑,免费的,尝过才知道好!”
    “墨白,你负责收钱,找零,脑子要清楚,別算错了。记住,童叟无欺,咱们做的是长久买卖。要是有人想捣乱,顾修远你就看著办!”
    “至於价格嘛……”陈锋想了想,说道:“豆腐就按市场价的四倍,咱们主打高端豆腐,豆腐脑十文一碗!”
    顾修远他们听陈锋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头顿时有了谱。他们看陈锋这么信任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不行——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陈哥,您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顾修远拍著胸脯保证。
    看著天色蒙蒙亮了,几人把豆腐和豆腐脑搬上沈墨白的牛车上,用乾净的湿布盖好。之后陈锋又叮嘱了几句,顾修远三人这才驾著牛车,踏上了去青云镇的土路。
    没过一会,村长也带著儿子王弘飞、乔大和孙康赶到陈锋家。
    “陈小子,都准备好了吗?”村长问道。
    “都准备好了!”陈锋指了指院子里用麻绳捆好的虎尸。
    好在乔大还带来了一辆大板车和一头牛,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把几百斤的老虎带到县府。
    林月顏也早已经把熬好的粟米粥放到了桌子上,让他们先吃点东西再上路。
    “月顏,我估计晚上才回来,你要是害怕,就去王大妈那。”清河村到武邑县府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二十里,但是中间一大半都是狭窄的山路,还有弯弯绕绕的。这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大半天。
    “嗯。”林月顏心中虽然有些担忧和不舍,但还是乖巧点头,不想拖他的后腿。
    几人吃过早饭,便合力將那头巨大的虎尸小心翼翼地抬到乔大的大板车上,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山路崎嶇狭窄,很多地方比板车宽不了多少,拉著几百斤的老虎很难走,老黄牛都累得直喘气。
    一路上没有遇到劫道山匪,几个人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快到中午才走完二十多里山路。
    转过山脚,远远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这就是管辖清河村的县府——武邑县。
    县府不大,长宽不过四五里,连后世很多乡镇都比不过。但是大块青砖筑成的城墙却高五六米,表面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刀砍斧砸和灼烧烟燻的痕跡,仿佛在敘说著曾经发生过的战斗。这显然是一座兵城,饱经战火,守卫著大乾的边疆。
    上了官道,路上人多了起来,牛车、马车、行人络绎不绝。陈锋他们的板车拉著那头巨大的虎尸,把路占了一小半。
    冀州之地,曾经猛虎泛滥成灾,老百姓苦虎久矣。也就这十多年来战乱频频,老虎这才少了些。
    看到板车拉著那么大一头猛虎,路人纷纷避让,以表示对打死老虎好汉的尊敬。他们对著虎尸指指点点,发出阵阵惊嘆。
    “哎哟喂,这么大一只老虎!得有五六百斤吧!”
    “可不是嘛!这得是哪个英雄打死的啊!”
    “瞧这老虎的个头,比我见过的那些可大多了!”
    这让乔大和王弘飞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昂头挺胸的,好像他们就是打虎英雄一样。孙康也时不时地捋著鬍子,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几人从南城门进入县城,拉著板车直奔城中央的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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