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凡站在那扇古朴的石门前。
    门,不知是何种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
    上面,只有几行字。
    铁画银鉤,狂傲不羈。
    仅仅是看著,白非凡就感到自己的双目一阵刺痛,仿佛看到的不是血字,而是一尊神祇跨越万古,投来的睥睨一瞥。
    那股意志,霸道,森然,视万物为芻狗。
    换做任何一个金丹修士,此刻恐怕早已道心崩溃,神魂受损。
    但白非凡的脸上,没有畏惧。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之下,是燃烧的战意。
    修行之路,本就是一场逆旅。
    逆天而行,伐仙屠神!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门后,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深吸一口气,体內金丹疯狂运转,璀璨的金色灵力顺著经脉奔涌,灌注於右臂之上。
    他抬起手,按向石门。
    “嗡——”
    指尖与石门接触的剎那,一股冰冷、死寂的气息瞬间传来。
    那不是物质的冰冷,而是……道的寂灭。
    仿佛这扇门,隔绝了生与死。
    “给我开!”
    白非凡低喝一声,手臂肌肉虬结,猛然发力!
    “轰!”
    石门,纹丝不动。
    不。
    动了!
    不是门在动,而是整座巍峨的星魂塔,连同塔下的大地,都在他这一推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向后平移了三寸!
    “轰隆——”
    一道细微的裂缝,在门的中轴线上缓缓出现。
    那不是被推开的。
    更像是……一方被尘封了亿万年的世界,帷幕被缓缓拉开。
    门后。
    没有想像中的塔室。
    没有传承的祭坛。
    只有一片……
    宇宙!
    一片真实不虚,浩瀚无垠,却又死寂到极点的……浩瀚宇宙!
    白非凡一步踏出。
    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幻。
    他已悬浮於无尽的虚空之中。
    脚下,是缓缓流淌的璀璨星河,每一颗星辰都清晰可见,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与光芒。
    远处,是螺旋状的巨大星系,如同一个个精美绝伦的玉盘,静静地悬掛在漆黑的背景之上。
    瑰丽。
    壮阔。
    震撼人心!
    但,在这极致的美丽之下,却隱藏著极致的……死亡!
    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没有任何法则的波动。
    甚至,没有任何时间的流动。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像一幅宏伟的画卷,也像一座壮丽的坟场。
    白非凡神念扫出,却如泥牛入海,瞬间被这片死寂的虚空吞噬,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他体內的金丹,运转也变得晦涩起来。
    在这里,他仿佛与天地大道彻底隔绝。
    就在白非凡为眼前这幅景象而心神震动之时。
    宇宙的尽头。
    那片最深沉,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暗之中。
    有什么东西……动了。
    先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瞬间扫过整个宇宙。
    紧接著。
    两点光芒,在那片极致的黑暗中,毫无徵兆地……亮起!
    不!
    那不是光!
    那是两轮足以將星系都焚烧殆尽的……太阳!
    不!
    也不是太阳!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比他视野中任何一颗恆星都要巨大,都要炽烈的眼睛!
    眼眸开闔之间,便有星系生灭,宇宙轮迴的恐怖景象,在其中不断演化!
    隨著这双眼睛的睁开。
    一道蕴含著无尽沧桑与无上威严的意志,在这片死寂亿万年的宇宙中,缓缓甦醒。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於神魂本源,足以让大道都为之颤慄的……伦音!
    它直接在白非凡的神魂深处炸响!
    【多少年了……】
    【竟有螻蚁,能扰吾……清梦。】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整个宇宙,活了过来!
    那无数静静漂浮的星辰,瞬间爆发出亿万年来的第一次咆哮!
    那一片片绚烂的星云,开始疯狂地翻滚、燃烧!
    那充斥在宇宙每一个角落的暗物质,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锁链,贯穿虚空!
    在这一刻,这片宇宙中所有的物质,所有的能量,都仿佛受到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
    它们疯狂地,朝著那双巨大的眼眸匯聚而去!
    以那双眼眸为中心!
    凝聚!
    压缩!
    铸就!
    先是一具由漆黑的暗物质构成的骨架,瞬间成型,撑开这片宇宙。
    紧接著,无数绚烂的星云如血肉般附著其上,化作流淌著星辉的经络与肌肉。
    亿万颗星辰被引力牵引而来,化作祂身体的器官,在体內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一颗刚刚成型的中子星,被安置在祂的胸膛,化作了那颗跳动的心臟!
    “咚!”
    “咚!”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宇宙为之震颤!
    一个……
    顶天立地,大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
    人形法身!
    他有多大?
    他脚踏著一方刚刚成型的螺旋星系,头顶著另一片即將崩塌的古老星云!
    他隨手一指,便能拨动一颗超新星的运行轨跡!
    他呼吸之间,喷吐出的,便是足以席捲万里的太阳风暴!
    他的身躯,便是由整个星系构成!
    他的存在,便是这方宇宙……唯一的法则!
    化神!
    星魂塔最后一层,竟然是一尊化神大能的法相真身!
    那尊由整个星系构成的法身,缓缓低下头。
    他那比超新星还要璀璨的眼眸,俯瞰著下方,那道渺小得,甚至不如他身上一粒尘埃的身影。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神祇俯瞰螻蚁的……漠然。
    仿佛白非凡的存在,与一颗不会说话的石子,並无任何区別。
    【金丹之境……】
    浩瀚的意志,再次迴响。
    【见吾真身,是汝之荣……】
    【亦是……汝之死期!】
    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白非凡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周身三尺之地,由金丹灵力自然形成的护体灵光,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如脆弱的玻璃般,寸寸龟裂,瞬间崩碎!
    一股无法抗拒,来自生命位阶之上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白非凡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被捏成齏粉!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这股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悲鸣!
    皮肤表面,一根根毛细血管炸开,渗出点点血珠!
    他体內的金丹,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疯狂的旋转也变得迟滯,仿佛陷入泥沼!
    这就是……化神!
    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足以让元婴真君,肝胆俱裂!
    然而!
    那尊化神法身,並没有急著动手。
    他似乎是在享受著这场,时隔了无数岁月之后,第一次甦醒的……游戏。
    祂缓缓地,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由无数颗恆星与行星,凝聚而成的……手指。
    在祂抬起的过程中,指尖前方,一颗炽热的,足以媲美太阳的恆星,正在祂的意念下,缓缓地……生灭。
    从一粒尘埃,到星云匯聚。
    从核聚变点燃,到稳定燃烧。
    从红巨星膨胀,到超新星爆炸!
    最后,坍缩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奇点。
    生、住、异、灭。
    一颗星辰的轮迴,竟在他一念之间,便已走完。
    那尊化神法身,看著苦苦支撑的白非凡,那漠然的意志中,带上了一丝……戏謔。
    仿佛是在教导一个无知的孩童。
    【螻蚁,看好了。】
    【这一指,名为……】
    【葬星。】
    话音未落!
    祂动了。
    祂那根承载著一颗恆星生灭的手指,对著下方那道渺小的身影。
    轻轻地。
    一点。
    嗤——!!!!!!
    一道……
    光。
    不,那不是光。
    那是一道由数百颗恆星被强行压缩、坍缩之后,所形成的……
    纯粹的,毁灭之道!
    是抹除“存在”这一概念的……虚无!
    那道虚无之线,有多快?
    它出现的瞬间,便已跨越了数万光年的距离!
    白非凡的神念,甚至捕捉不到它的轨跡!
    那道虚无之线,有多恐怖?
    它所过之处,空间,法则,时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被直接……抹去!
    留下了一道贯穿整个宇宙的,漆黑,绝对虚无的……“伤痕”!
    这一击!
    足以毁灭一方小世界!
    而白非凡的身影。
    在那道线面前。
    渺小得……
    如同一粒,即將被整个太阳系吞噬的尘埃。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来不及祭出玄黄玲瓏塔!
    来不及催动四海覆天印!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在那道虚无之线锁定的瞬间!
    他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那股至高无上的“道”,彻底禁錮!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灵力无法运转。
    他的神魂被死死钉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
    看著那道,足以葬送星辰的毁灭之线。
    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瞬间。
    將他那渺小的身影……
    彻底……
    吞噬!
    没有声响。
    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逸散。
    白非凡的身影,连同他所在的那一片立方空间,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被人用橡皮,从这幅宇宙画卷上,乾净利落地擦掉了。
    不留一丝痕跡。
    宇宙,重归死寂。
    那尊伟岸的星辰法身,漠然地看了一眼那片绝对的虚无。
    祂缓缓收回手指,庞大的身躯开始分解,重新化作亿万星辰,回归到它们原本的轨跡。
    那双炽烈的眼眸,也缓缓闭合,即將再次陷入永恆的沉睡。
    【无趣。】
    最后一道意志,在虚空中消散。
    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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