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
    沈霜寧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惯性带著向前,唯有身后那道力量牢牢圈住她,让她不至於从马背上跌下去。
    萧景渊一语不发。
    不多时,逐风在萧景渊的控制下逐渐放缓速度。
    这马场很大,一眼望不到边。
    唯有远处几株孤零零的老树,在风中摇曳著枝叶。
    周遭静悄悄的,连方才隱约可闻的人声都消失了,连个伺候的宫人影子都瞧不见。
    沈霜寧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景渊竟是特意將她带到了这般僻静无人的地方。
    而他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腰间。
    沈霜寧皱了皱眉,道:“世子,我们该回去了。”
    萧景渊却道:“陪我待一会儿。”
    隔著薄薄的衣料,那沉稳的体温似有若无地透过来。
    沈霜寧看不见他的神情,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神情便有些紧张。
    许是察觉到怀中女子紧绷著身体,萧景渊便道:“与我骑马,跟谢临又有何不同?你为何如此怕我?”
    沈霜寧无法接话。
    萧景渊圈紧了她的腰,应是低下了头,声音近了些:“你与他骑马时,他也是这么环著你的腰么?他如此对你时,你是何种心情?怎么我碰一下,你就浑身带刺的受不了?”
    沈霜寧越听越不对劲,这口吻怎么那么像丈夫质问妻子似的?
    “我与他骑马如何,跟世子无关。”沈霜寧当场懟了回去,“世子问这话,未免可笑。”就差没说他自取其辱了。
    沈霜寧挣扎了两下,就听萧景渊沉声警告。
    “不想掉下去,就乖乖坐好。”
    似是觉得语气过於冷硬了,又软了几分,道:“只是陪我走一段而已,我不会对你如何。事发突然,我好心相救,纵使有人瞧见了,也没人会说你的閒话。”
    简简单单的解释,可听起来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像是在藉机同她亲近似的。
    沈霜寧心想她不在景瑜的视线內,后者定会派人过来,是以放鬆了一些,只是仍不想给萧景渊占便宜。
    “我可以陪著世子,但世子可否先鬆开我,我自己坐得住。”
    萧景渊却不容置喙道:“我不觉得你坐得住。”
    沈霜寧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后,沈霜寧主动开口道:“丽妃娘娘给的珍珠膏,是世子替霜寧求来的吗?”
    按照萧景渊的性子,就算真是他做的,也会为了避嫌不做解释。
    可眼下却听他“嗯”了一声。
    沈霜寧便道了声谢,也未追问下去,只当他是为了完成谢临的嘱託。
    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世子当警惕丽妃和三皇子勾结。”
    没想到此话一出,萧景渊却淡淡道:“我知道。”
    沈霜寧心下微惊。
    隨即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她能想到的事,如萧景渊这般心思縝密之人,定是早就料想到了。
    亦或是丽妃身边本就有他安插的眼线。
    丽妃算是燕王府的人,沈霜寧对燕王府的事不感兴趣,眼下提醒也是为了还他的好意。
    既然他已有所防备,当下便不再多言。
    只是一时思绪飘远,想起上一世丽妃在宫中暴毙,正是东窗事发后不久。萧景渊是最容不下背叛者的,丽妃的死,是否跟萧景渊有关?
    背上忽地窜上一阵寒意。
    信马由韁,不多时,两人在一棵大树旁停下。
    萧景渊先下去,再扶著沈霜寧下来。
    经歷方才的事,沈霜寧的腿还有点软,所以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借著他的力道缓缓滑下马鞍。
    双脚踩到实地后,沈霜寧心安了不少,隨即立刻拉开了跟萧景渊的距离,径直走向树荫下。
    午后的日头正烈,晃得人眼晕,几只麻雀落在枝头,歪著脑袋打量著树下的两人,时不时啾鸣两声。
    萧景渊牵著逐风走过来,將韁绳在粗壮的树干上绕了两圈系牢。
    沈霜寧扫了眼四周,依旧空旷无人,连风都带著几分慵懒的热气。
    再看萧景渊,他正抬手鬆了松衣襟,神情淡然,丝毫没有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我有话问你。”萧景渊开口道。
    “世子想问什么?”
    萧景渊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视线沉沉落在她脸上,神情竟是少有的凝重。
    “借这个机会,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沈霜寧微微抬起眉梢,静等他下文。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从总是刻意避著我?”
    沈霜寧道:“自然是为避嫌。”
    萧景渊却摇头,语气带著不容置喙的锐利:“不,你更像是在防著我。从相识至今,你看我的眼神里总带著层戒备,一副唯恐与我有半分牵扯的模样。”
    沈霜寧握著裙摆的指尖微微收紧,眸光悄然闪烁了一下。
    “世子多虑了,您是世子爷,身份尊贵,我与您本就非亲非故,刻意疏远些,不过是恪守本分,免得惹人非议罢了。”
    萧景渊眯起眼,目光如炬:“可你偏偏对我异常了解,有时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同寻常,像是……很早就认识我一般。”
    他並非妄自尊大,只是一个与他素无恩怨的女子,却始终对他避之不及,这般反常,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很早就怀疑了。
    “恪守本分不必避如蛇蝎,沈霜寧,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霜寧喉间微动,避开他步步紧逼的目光:“世子威名在外,我怕你不是很正常么?”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萧景渊沉吟半晌,忽然道:“你可相信有前世一说?”
    “前世”一词从萧景渊嘴里蹦出来,沈霜寧瞳孔猛然一缩,心跳骤然加快!
    萧景渊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面审视著她,一面缓慢地吐出惊人之语。
    “我梦见你我的前世。”
    “前世,你我是夫妻。”
    “你是我的世子妃。”
    “我们如胶似漆,也许还有个孩子。”
    萧景渊说得越多,沈霜寧竭力维持的神情就越发控制不住,仿佛到了崩溃边缘。
    她指甲死死掐著掌心,微微泛白的嘴唇牵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瞪视著萧景渊:“世子在说什么?什么前世不前世的,我根本不明白。”
    “你当真不明白吗?”萧景渊逼视著她,“若你不知前世之事,为何能几次三番未卜先知?你是否也同我一样......”
    沈霜寧脑子嗡嗡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只能凭著仅剩的那一丝理智维持最后的冷静。
    “噢,我知道了!”她迎著他充满审视的视线,直接打断他的话音。
    “世子为了拆散我和小侯爷,已经不惜编造如此荒谬的谎言了吗?世子是想说服我,来个所谓的......再续前缘?”
    沈霜寧噗嗤一笑,眼神满是讥讽:“萧世子聪明绝顶,也没必要把旁人都当傻子看吧?”
    萧景渊似乎是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
    沈霜寧见状瞬间收起笑意,冷声道:“就算真有什么前世,这一世,我也绝对不会选择你!”
    她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快速逃离萧景渊,生怕再跟他说下去就会失控,转身的剎那,眼神已流露出慌乱,无暇思考。
    沈霜寧快步朝黑马走去,背对萧景渊,指尖胡乱去扯捆在树干上的韁绳
    可越急越乱,那绳结像是生了根,任她怎么用力都解不开,指腹被磨得发红髮疼。
    莫名的就很想哭,眼眶泛起了热意,鼻尖发酸。
    杀千刀的萧景渊,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
    有什么资格提前世?又有什么脸皮拿“前世夫妻”来逼她?
    还有这该死的韁绳,好端端的绑这么紧做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覆上一道阴影,一只手带著微凉的温度,轻轻扣住了她慌乱的手腕。
    从一旁看去,两人身形相贴,竟像是一个从背后相拥的姿势,透著诡异的亲密。
    “为何,不能选择我?”
    萧景渊嗓音低哑,透著无尽的落寞和困惑。
    沈霜寧身形一僵,眨了眨眼。
    一滴滚烫的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手背上。
    沈霜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懈可击。
    “世子既信前世,怎知没有前前世?你梦到我们前世是夫妻,可前前世,我与谢临才是夫妻。”
    萧景渊怔愣住,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她为了拒绝自己,竟用他的话来堵他。
    萧景渊缓缓收紧了指骨,若是沈霜寧回头,定会看见他眼底翻涌著近乎失控的猩红,连呼吸都带著粗重的戾气。
    “谢临就这么令你喜欢,而我就令你厌恶至此?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多了!是你害死了我!
    沈霜寧在內心吼道,可面上却浮起一片死水般的悲凉。
    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却都看不清对方此刻的神情。
    萧景渊只要一想起谢临,心里那股妒意就仿佛化作刀剑般刺穿他的心。
    他猛地攥住沈霜寧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不容分说地將她狠狠一转——
    后背“咚”地撞上树干,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萧景渊俯下身,认认真真地盯著她:“沈霜寧,我现在告诉你,就算你们前前世是夫妻,我也绝不会將你让给谢临!”
    他后悔了。
    他后悔得要命。
    早知今日,他绝不会给她跟谢临相识的机会!
    沈霜寧瞳孔剧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带著灼人温度的吻已蛮横地落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沈霜寧瞳孔骤缩,惊得浑身绷紧,下意识去推他,可男人的手臂像铁钳般箍著她的腰。
    將她死死钉在树与他之间,那吻里的戾气几乎要將她吞噬。
    沈霜寧用力咬了他一口,也不知是咬到舌头还是嘴唇,总之他终於肯停下,给她喘息的机会。
    萧景渊近乎偏执地望著她:“他能吻你,我为何不能?”
    “萧景渊,你简直疯了!”沈霜寧喘著粗气,对他拳打脚踢,“你滚开!”
    萧景渊控住她的双手,呼吸也是乱的,可眼神异常镇定清醒。
    “我不滚,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当初嘴里唤的那声郎君,究竟是我,还是谢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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