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收回目光,放回柳月瑶身上继续道:“本宫还未问罪,你便自己站出来了。”
    “流箏,对宫妃自称我,应当如何处罚?”
    流箏抬起下顎扬声道:“回娘娘,此乃不敬之罪,应当掌摑五十,或者杖责二十。”
    柳月棠轻抬皓腕,慵懒抚一抚鬢边的金步摇,晃出的细碎流光在她眼底投下粼粼光芒。
    “杖责二十对漆夫人和柳夫人来说,可能吃不消,那便赏掌嘴五十吧。”
    柳鸣闻言,连忙起身求情:“娘娘,可否看在小女和臣妻初犯的份上网开一面。”
    柳月棠冷笑一声:“初犯?那当年本宫出生便被扔去庄子时,礼部侍郎大人可曾想过本宫年幼?”
    柳鸣惭愧的低下了头,“是臣妄言。”
    柳月瑶被侍卫牢牢扣住双手,看著流箏拿著竹板缓缓上前,她又恐又怒,死死盯著柳月棠:“熙妃!你仗著……”
    “月瑶,住口!”柳鸣回头打断了她的话。
    训斥道:“熙妃娘娘的决定,岂容你妄议!”
    “父亲……”柳月瑶话还未说完,便被木板狠狠打得闭上了嘴。
    傅知行从始至终未说一句话,见柳月瑶嘴角打出了猩红的血,缓缓闭上双眼。
    就在掌嘴时,挽秋將当年接生的產婆带了进来。
    待五十下掌嘴完毕,漆氏和柳月瑶母女两人嘴角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柳月瑶瘫坐在地上,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她张不开嘴,唯有痛恨和不甘的瞪著柳月棠。
    柳月棠看著跪在面前的產婆道:“將你所知道的实情一五一十道来,倘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產婆浑身一颤,蓬乱的白髮黏著冷汗贴在脸上重重磕头:“回娘娘,回侍郎大人,十八……十八年前……府中的一位姨娘早產,民妇被请来接生。眼看著孩子快出生了,下人来报府中的主母也要生了,民妇便被下人拉到了主母房中。”
    言罢,她抬眸怯怯看了漆氏一眼,又被漆氏犀利的目光嚇得连忙垂下了头。
    “之后民妇便一直在替主母接生,民妇至今还记得,主母腹中的千金是子时中出生的。小姐刚诞下,下人便来稟报说姨娘也生了,並且是刚到子时就出生的。主母听后,却说姨娘腹中的千金还未出生,让民妇再去替姨娘接生……”
    “民妇当时实在听不懂主母的意思,后来主母说,她生下的孩子是嫡女,也必须是长女。主母以性命相协,让民妇帮著她做事,並且不能泄露只字片语,民妇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方才帮著主母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
    说著,她悔恨地磕头:“还望熙妃娘娘饶民妇一命,民妇家中还有病重的儿子需要照顾,民妇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下去啊!”
    柳月棠只轻轻抬眸看向柳鸣,见他脸黑得能滴出墨来,气得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漆如眉!你为何要如此!”
    怒喝声嚇得漆氏一抖,她咬了咬唇,仰起红肿不堪的脸道:“老爷……温氏她就是一个姨娘,她不配生下府中的长女,妾身是为了咱们府中的顏面,不叫那几个娣姒看笑话。”
    “住口!”见漆氏不知悔改,柳鸣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怒目向她:“做出此等恶事,你还敢说是为了府中顏面!”
    “我竟被你瞒了整整十八年!”
    “漆如眉瞒父亲的又何止这些?”柳月棠声冷如霜,透彻而犀利。
    她冷厉逼视著漆氏:“本宫当年被送去庄子,当真是因为体弱染病?”
    “姨娘屡遭病痛折磨,究竟是身体羸弱之故,还是有人暗中作祟?”
    “还有本宫……在庄子里的日子真的如你所言那般锦衣玉食么?”
    她的一字一句宛若一把利刃,直直刺向漆氏。
    漆氏眼神闪躲,不敢同柳月棠对视,正欲狡辩,便被柳鸣打断了她的思绪。
    “难道……娘娘当初在庄子……”他眸中满是疑惑和心疼。
    知道柳月棠不愿再提及从前那些不堪的往事,流箏便上前一步。
    “回老爷,娘娘从前在庄子中经常被嬤嬤责打辱骂,自三岁起便洗衣做饭,帮著嬤嬤干活,有病亦不请大夫,若非娘娘福大命大,如何能安坐於此。”
    柳鸣听完,如遭雷击,喉咙涩然滚动:“棠儿……你……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他眼中满是惊愕与自责。
    府中每月都会支取三十两银子送去庄子以供衣食所需。
    他便以为,传来一切安好的消息都是真的,认为她在庄子衣食无忧,除却没有亲人相伴之外,並无其他不妥。
    而现下才知,原来她受了那么多苦。
    柳月棠冷笑:“当初本宫曾同父亲说过,但父亲你信么?”
    初次回柳府时,她向柳鸣说过庄子里的嬤嬤待他不好,但当时柳鸣全心放在政务上,根本不信柳月棠所言,直接两句话便將她打发出去了。
    而后,她便再也没提起过。
    心中暗下决心,既然无人可为她做主,日后她便要成为为自己做主之人。
    “如今再提这些事也无任何意义,若父亲还顾念父女情分,便严惩漆氏,以免担上苛待女儿恶名。”
    虽漆氏作恶多端,但今日若是自己重重处罚嫡母,恐被指仗著圣宠肆意妄为,遭人口舌。
    倒不如……让柳鸣去处罚来的痛快。
    看著自己的枕边人,不仅不求情,反而下令责罚自己,是一件多么残酷却有趣的事。
    柳鸣亦听明白了柳月棠的话中之意。
    但他也知,柳月棠的话並非没有道理。
    凭她的恩宠,她动动嘴皮便能至漆氏於死地,如今让自己处罚已是格外开恩。
    毕竟柳月棠已为宫妃,漆氏篡改出生时辰便是妄图欺瞒皇室,乃是重罪。
    他沉吟望向漆氏,漆氏不安地摇著头:“老爷,这些事我丝毫不知情。”
    见漆氏竟还狡辩,柳鸣眼中最后一丝不忍化为了愤怒。
    “你不知情?那嬤嬤凡事都向你稟报,你会不知情!?”
    “漆如眉,即便棠儿是庶出,也是我柳家的女儿,你如此虐待她真是有违妇德,丧尽天良!”
    他急怒交加,袖袍因怒意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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