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锦绣阁中,柳月棠將手绢摊开,一抹樱红的口脂极为亮眼。
    方才为了不让容美人起疑心,所以她將自己唇上的口脂都尽数擦去,又迅速的铺了一层粉,方才让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
    “奴婢不明白,您为何不直接承认是有孕了?”流箏疑问道。
    柳月棠嘴角笑漪微漾:“想让敌人上套,目的性便不能太强。”
    想著,她连忙吩咐挽秋:“对了,你明日让小康子放下手里的活,盯著邀月宫外面的动静,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第二日,柳月棠去凤仪宫请完安之后並没有急著回宫,携著流箏慢悠悠回宫。
    一路上,遇到了坐著轿輦的白婕妤。
    因她说穿不习惯宫中的裙子,怕踩著摔倒,所以萧衡便赐了她轿輦出行。
    她居高临下的看著柳月棠,眉目间满是骄矜之色,挑唇唤著:“柳美人~”
    柳月棠无须抬头便能感受到她的春风得意。
    碍於位份,她福身下去:“见过白婕妤。”
    白婕妤儼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微微抬手:“免礼吧。”
    见柳月棠这般恭敬的模样,白婕妤心中甚是痛快。
    皇上宠她又如何?终究没有皇嗣。
    阿母说过,中原皇帝最看重子嗣,皇嗣乃立足之本,只要诞下皇嗣,便可母凭子贵,步步高升。
    “柳美人?你说我是不是运气特好啊?这才入宫两月,便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说著,她粲然而笑,轻柔地抚了抚小腹。
    柳月棠只是淡淡一笑。
    又听她絮絮道:“你们中原女子啊,就是娇生惯养给养弱了,不像我们草原的女子身强体壮,生七八个孩子都不成问题。”
    柳月棠挑了挑眉,好奇道:“哦?那想来白婕妤家乡的女子產子就如母鸡下蛋般轻鬆,断不会似我们中原女子疼的大喊大叫。”
    “那是……”白婕妤刚出便意识到了柳月棠的话中之意。
    顿时沉下脸来,目光冷厉刺向她:“柳美人是在笑话我是母鸡么?”
    柳月棠屈膝頷首,平静道:“嬪妾可没有,白婕妤切莫多心。”
    白婕妤冷冷一哼,不愿同她爭执动了胎气,便撂下一句:“不下蛋的母鸡,在我面前有什么可囂张的。”
    说完,她便抬手起驾。
    柳月棠目光沉静的看著她的轿輦。
    白婕妤囂张不了几时的。
    若她猜得不错,玉妃应该琢磨著如何除掉她肚中的孩子了。
    正想著,一抹霞色衣衫映入眼帘。
    柳月棠垂下双睫,手似是无意间的轻轻抚一抚小腹。
    这一幕落在容美人眼中,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想法,含笑上前道:“可是白婕妤又给柳妹妹气受了?”
    待容美人走近后,柳月棠对著她行了一平礼,和声道:“白婕妤性子豪爽,嬪妾不会放在心上。”
    容美人慧波微流,徐徐落於柳月棠小腹上:“说来,妹妹圣宠有加,怎么还不见有好消息。”
    柳月棠闻言眸色一暗,语气柔婉道:“许是妹妹没有替皇上孕育子嗣的福气。”
    容美人神色和蔼:“哪里是没福气,我猜啊,定是时候未到,又或者……”
    她红唇笑的嫣然:“或许这孩子已经来找妹妹了呢。”
    柳月棠一听,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抬手捋起鬢角的碎发。
    “姐姐说笑了。”她勉强笑著。
    “妹妹宫中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她携著宫女便离开了。
    容美人眼神呆滯的看著她的脚步。
    平稳中,却带了些许急促。
    半晌,她扬起樱唇缓缓而笑:“倒有些聪明。”
    宫中妃嬪但凡有孕者皆迫不及待宣之於口。
    殊不知,越是如此,这孩子便越难保住。
    甚少有人能够沉得住气,瞒至胎稳时才相告。
    若这柳美人当真是有孕了,想必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待柳月棠回到锦绣阁,小康子连忙跟著进了內殿,低声稟报:“小主,果然如您所料,奴才盯了许久才发现了动静。”
    柳月棠浅浅嗯了一声,拨著茶盏沉思著。
    “小康子,你这身上怎么脏兮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钻了狗洞呢~”
    这本是流箏的玩笑话,结果小康子却满脸窘態地抓了抓后脑勺。
    “我……我的確是钻了狗洞。”
    柳月棠又惊又好笑,险些被水呛到,连忙放下茶盏道:“怎么回事?”
    小康子娓娓道来:“那太监太狡猾,奴才未发现任何异常。所以便趴在狗洞里头看了许久,才看到了他人影。”
    “幸好,那狗洞有草遮掩,否则他定也会发现我。”
    柳月棠微有动容,拿起身旁的贡橘递到他面前,和顏悦色道:“辛苦你了,外面日头那般晒,吃个橘子吧。”
    小康子受宠若惊,颤抖著手接过橘子:“奴才怎么配……吃这样好的橘子。”
    他知道贡橘之珍贵,莫说自己了,即便是宫中的娘娘也只有高位者或是得宠的妃嬪才可享用。
    他一个奴才,竟有幸尝到进贡的果子。
    柳月棠融融一笑,温柔得如三月春风:“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值不值得。你忠心於我,任劳任怨,奖赏也是应得的。”
    小康子喜不自胜:“是,多谢小主。奴才稍后净了手便吃。”
    这时,挽秋从外而进:“小主,沈太医来了。”
    沈太医进入屋內,敛衣行礼:“微臣参见小主。”
    柳月棠对著流箏使了个神色,她当即领会同挽秋在门口守著。
    “沈太医,我想让你为我开一副方子。”
    沈太医连忙放下药箱:“小主可是哪里不適?微臣这就为您诊治。”
    柳月棠轻轻摇头,髮髻上的珠翠微微震颤,灼烁生辉。
    “我並无哪里不適,此次是想让沈太医替我开一副既可助孕,也可保胎的药方。”
    沈太医当即明白了过来,恐怕这药方最大的作用並非只是助孕安胎。
    而是,要引蛇出洞。
    不过,他既然决定了要帮柳月棠做事,便不会多问,儘量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可。
    隨即躬身道:“微臣明白,那小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和聪明人说话,柳月棠倒也不用拐弯抹角。
    她微微招手:“你过来一些。”
    沈太医连忙弯腰上前,將头埋得低低的,柳月棠稍稍凑近他耳旁,低声私语著。
    沈太医点点头,“好,微臣都记下了。”
    说完,他拎著药箱退下。
    临走时,柳月棠突然问起:“你心仪的那位女子,他们家要多少聘礼?”
    沈太医脚步一顿转头如实道:“她阿娘说,要三百两银子,才能娶她回家。”
    “三百两银子?”柳月棠都惊了一头。
    吏目的月银只有二两银子,一年也才二十四两银子。
    他之前又廉洁榆木,不肯投靠於他人。
    所以三百两对他而言,难上加难。
    沈太医清朗的面容上不由得浮起愁苦之色道:“城中有一徐老爷,年过半百,出生商贾,极好女色。綰一的阿娘便想待她二十五岁出宫后,送其为妾。在得知我欲娶綰一后,便索要重金彩礼。”
    柳月棠略略頷首:“好,我明白了,她不必再苦等多年。”
    这个她自是綰一。
    沈太医也明白柳月棠所言自是想要助自己一二。
    他连忙拱手:“微臣多谢小主。”
    “待你娶到她时,再谢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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