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绳。
    下面繫著一块雕刻著梅的玉佩。
    “这是陆家子女的信物。”
    “我的是梅,你的是竹。”
    陆沉舟声音低沉:“当年马家剧变时。”
    “爷爷特意留下了这枚玉佩,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相认。”
    马湘兰呆呆地看著两枚玉佩。
    记忆突然闪回。
    小时候父亲常对著这枚玉佩发呆。
    有一次醉酒后曾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声音微弱。
    陆沉舟鬆开手,坐在石凳上。
    “一开始是怕你承受不了,后来....”
    他苦笑:“后来也算是我的私心。”
    马湘兰滑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先是爱上了一个渣男。
    好不容易心动。
    是闺蜜的心上人不说,还是自己的表哥。
    怪不得对陆沉舟终有一股莫名的亲近。
    现在破案了。
    她知道这是唯一正確的选择。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一连三日,马湘兰都是闭门不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如是眯著眼睛打量著陆沉舟。
    “没有,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喃喃道。
    陆沉舟长嘆了一口气。
    “为马家平反,至於其他...”
    “以后在说吧。”
    隨即想到了什么,又看向了柳如是。
    “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被他怀疑的目光打量著不自在,柳如是慌乱地喝了口茶水。
    “你说什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呵....女人。
    “心机很深啊你!”
    柳如是確实一早就猜到了。
    在她第一次看到那幅画的时候。
    就隱约觉得画中的女子跟马湘兰很像。
    后来又询问了管家福伯和厨娘崔婶。
    得知了陆府的往事。
    怀疑归怀疑,但是一直没敢確定。
    “什么心机,你不要胡说好伐。”
    陆沉舟福尔摩斯附体,故作思考道。
    “本来就是,以豁达心胸欺瞒闺蜜,对我图谋不轨。”
    “现在得知我和湘兰是表兄妹,你就少了一个情敌。”
    “心底乐出声了吧?”
    柳如是直接猛虎下山扑了上去。
    “你在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哎哎哎,你怎么动不动就骑我!”
    陆沉舟脱口而出:“怎么跟甄宓一样。”
    “甄宓?”
    柳如是一愣:“甄宓是谁?”
    “我只知道一个纳兰初见,你平时又不去勾栏。”
    “好啊你,果然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臭道士,还说什么终生不娶!”
    陆沉舟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身下。
    “我警告你,过分了嗷!”
    “社会上的事別打听!”
    柳如是恨不得咬死他,可四肢全被按住动弹不得。
    “表哥,我进来了哦。”
    朝阳的第一缕光芒穿透云层。
    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新的关係就此確立。
    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將永远封存在那场夜雨之中。
    马湘兰调整好了心態,推开了陆沉舟的书房。
    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陆沉舟压在柳如是的身上。
    这举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咣当!
    马湘兰掩面逃走。
    柳如是推开了陆沉舟追了上去。
    “湘兰,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好说歹说,终於是把误会说清楚了。
    回过神来的柳如是方才恍然大悟。
    我为什么要帮情敌说话?
    隨即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难道我也是死恋爱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平康坊
    以风流雅集闻名,坊名取“平安康泰”之意。
    实则藏污纳垢,贪腐成风。
    子时的更鼓刚过。
    汴梁城浸泡在浓稠的黑暗中。
    李慕白正在书房核对帐目。
    突然听到府门外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
    没有通报,没有喝令。
    只有轿子轻轻落地的细微声响。
    他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汁晕开一片乌云。
    这个时辰,这种排场。
    全汴梁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登门。
    “快...快开中门!”
    李慕白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
    “把所有灯都点上!”
    当他跌跌撞撞跑到前院时。
    为时已晚。
    那个身著玄色长袍的身影已经站在影壁前。
    负手欣赏著上面的松鹤延年图。
    八名轿夫如同石雕般立在阴影处,诡异得没有一丝人声。
    “恩...恩师...”
    李慕白扑通跪下,额头抵著冰冷的青石板。
    “不知恩师驾到,学生有失远迎...”
    严维忠没有转身,抬手轻抚影壁上的浮雕。
    “鹤眼少点了一笔,绘图潦草不堪。”
    “慕白啊,你这是找的哪家工匠?“
    李慕白浑身一颤。
    这分明就是在点他做事马虎。
    “学生.....学生这就换了他们....”
    严维中这才缓缓转身。
    “起来吧。”
    他淡淡道:“带老夫看看你的新宅子。”
    李慕白慌忙起身,弓著腰在前引路。
    严维中的步伐很慢,每一步却像是丈量过一般精確。
    迴廊两侧跪满了杜府的下人,个个屏息凝神,连咳嗽都不敢。
    “这株西府海棠不错。”
    他突然在一株树前驻足。
    “栽得太靠墙了,明年开春记得往南移。”
    “是,是...”李慕白连连点头,心里却惊骇不已。
    这株海棠是寧家上月送来的,连府里多数下人都不知道。
    寧家想傍上严阁老这座靠山,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向了李慕白。
    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太靠前了不行。
    正厅內,薰香裊裊。
    严维中在上首太师椅坐下,指尖轻轻划过紫檀木案几的表面,然后举到眼前看了看。李慕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自己这位恩师向来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
    “听说...”
    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著手指。
    “前几日你在溪山失手了?”
    李慕白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学生无能!”
    “那陆沉舟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
    严维中轻轻“嗯”了一声。
    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在指尖把玩。
    “马家的丫头,见到人了?”
    “见...见到了。”
    李慕白额头渗出冷汗:“確实与画像中有七分相似。”
    “可问出书信下落?”
    李慕白喉结滚动:“还...还没有。那丫头警惕性很高...”
    “十年了。”
    严维中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让李慕白浑身一抖。
    “马邦的案子,本该隨著他那一脉死绝而了结。”
    “可现在,他的侄子、女儿,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李慕白以头抢地:“学生一定加紧追查!”
    老者没有理会他的表態,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用的什么香?“
    “回恩师,是...是沉水香。“
    “掺了龙脑吧?”
    严维中闭眼轻嗅:“三成半的比例,倒是別致。”
    “只是...”
    他睁开眼,目光如刀。
    “今年朝贡的份额里,可没有赏给你的记录。”
    李慕白面如土色。
    这龙脑確实是他通过私贩购入,为的是討好恩师。
    谁知画虎不成反类犬。
    “学生知罪!学生......”
    严维中摆摆手,打断他的求饶。
    “老夫听说,岳山上个月秘密来过汴梁?”
    李慕白一愣。
    隨即明白这才是恩师深夜造访的真正目的。
    他小心翼翼答道:“確有此事。”
    “但行踪诡秘,只见过柳如是一人。”
    “柳如是...”
    严维中轻抚鬍鬚。
    “柳白眉的女儿,如今倒是出息了。”
    “你说,岳山见一个歌妓,所为何事?”
    李慕白呼吸急促,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学生猜测....很可能与当年的旧案有关。”
    严维中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扔在案上。
    “看看吧。”
    颤抖著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白。
    这是岳山写给兵部的密奏副本。
    上面详细记录了严维中党羽贪腐勾结的证据。
    其中多处引用了马邦生前收集的资料。
    “这.....这不可能!”
    李慕白失声道:“马邦的档案明明已经...”
    “烧毁了?”
    严维中冷笑。
    “看来马邦比我们想的要谨慎。”
    “一定还有副本,就藏在某个地方。”
    他意味深长地看著李慕白:“或者,某个人身上。”
    李慕白脑中灵光一闪。
    “马湘兰!”
    严维中不置可否,起身踱到窗前。
    夜色如墨,他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禽。
    “慕白啊...”
    严维中突然嘆了口气,声音竟显出几分慈爱。
    “你跟老夫多少年了?”
    李慕白受宠若惊:“回恩师,整整十年了。”
    “十年。”
    严维中点头:“够长了。”
    “长到足以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位置。”
    他转身,眼中寒光乍现。
    “你最近与许文山走得很近?”
    李慕白如坠冰窟。
    许文山是严维中政敌张简之的门生。
    他上月確实秘密接触过,为的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恩师明鑑!学生只是...“
    严维中抬手制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找到东西,带回来。至於马湘兰...”
    李慕白盯著那个青白色的小瓶。
    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春风散。
    服下后三日才发作,死时面带微笑,如同酣睡。
    严维中轻轻放下瓷瓶,便没了下文。
    “学生...知道了。”
    严维中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他起身向外走,李慕白连忙跟上相送。
    在轿前,他突然回头。
    “对了,你那小妾,是叫嫣红吧?”
    “她兄长在户部当差?”
    李慕白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嫣红是他秘密养在外宅的女子,他自认为天衣无缝。
    “恩师...”
    “年轻人,风流些无妨。”
    严嵩和蔼地说:“只是莫要耽误正事。”
    轿帘落下,八名轿夫无声起轿,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李慕白站在原地,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老爷...”
    管家战战兢兢地过来搀扶。
    李慕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让寧家的人回去,至於寧卿云....”
    他嘆息之后闭上了眼睛。
    管家明白了老爷的意思。
    “那马湘兰....”
    李慕白现在非常清楚,严维中今晚就是来试忠的。
    “派人盯著她,找个机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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