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义军来了!”
    “苍天有眼啊!”
    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嫗,枯枝般的手死死黑甲军的刀柄,没有想像地被无情推开。
    谢怀壁愣在了原地,看到那位將士扶起了老人没有戒备,身旁的將士对此似乎早已习惯。
    “盼你们……盼瞎了老婆子的眼啊!”
    “婆婆別这么说,是我们来晚了,王二狗你还有乾粮没有,拿几个出来给婆婆!”
    “就最后三个,算上这次,你欠我十五个馒头了!”
    “行了行了,下次发军餉我请你喝酒。”
    这样的场面谢怀壁从来没见过,在她的记忆中,百姓们看到甲冑的士兵应该是害怕才对。
    “將军!將军!”
    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挤到马前,竟是个衣衫襤褸的小女孩。
    她高高举起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盛著浑浊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汤。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落在尘埃里的星星。
    “喝口水吧!我娘熬的。
    韩成功摸著她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了几块奶。
    “谢谢你小丫头,这拿出去吃吧,可甜了!”
    “我们家將军说了,吃甜的可以让人开心。”
    “你们几个,赶紧把乡亲们的房子修好,哎,你们怎么还拿乡亲们的鸡蛋呢!”
    “將军我们也不想要啊,乡亲们硬塞的。”
    “给钱了没有?”
    “给了,我还搭进去一袋乾粮呢。回头跟陆將军说说,能不能补充一下?”
    韩成功笑著踢了他一眼:“去你丫的!”
    士兵笑著跑走了。
    “娘!將军喝了!”
    小女孩转身雀跃著,对一个同样瘦削的妇人喊道。
    那妇人用沾满灶灰的手背用力抹著眼睛,脸上是笑也是泪。
    谢怀壁就这么在远处注视著一切。
    簞食壶浆,这古老的近乎成为传说的词语。
    竟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在她面前復活了。
    “姐姐给你。”
    谢怀壁低下脑袋,那小姑娘的黑乎乎的掌心递来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个是將军给的,可甜了。”
    “我看你在这里发呆很久了,是不是不开心呀?”
    “將军说吃了这个可以让人开心的。”
    谢怀壁望著她撕开包装递了过来,她俯下身子接受投餵。
    好甜。
    但是她心里却是苦的。
    她眼神空洞,仿佛魂魄早已被吸走,麻木地走在街头。
    其中也有不少黑甲军上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助,如果是饿的话可以去城门口吃点东西,免费的。
    “哎,你们说,陆將军来了,咱们是不是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那还用你说,我可听说扶风那边已经开始开垦荒地了,说什么种子耐旱,而且只用交两成的税。”
    “两成?那剩下的不都是我们的了?”
    “消息靠谱吗?真有种子能存活吗?”
    “那还有假,听说庆阳府从去年开始就没有饿死过一个人!”
    “乡亲们,快走啊,黑甲军在四个城门发粮食了,还有新鲜的馒头领呢!”
    一个老妇人撞上了行尸走肉的谢怀壁。
    看著她一脸黢黑,满是疲惫的模样,还以为是她去帮忙收敛义军尸体了。
    “姑娘,累了吧,这个馒头是我从城门领的,看你也饿了。”
    谢怀壁摇了摇脑袋:“大娘,这个我不能....”
    “没事的,瞧,我这里还有三斤粮食呢!”
    “你也快去领啊,晚一些可就没有了,我得回去生火做饭了。”
    目送著老人离去,她瘫倒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哭饿了也累了,低头看了看手中几个黑印的馒头。
    眼泪和馒头一起咽下喉咙,哭得更厉害了。
    直到傍晚,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谢府。
    原来他真的没说错,自己是太天真了,外城的百姓早就饿得不成样子。
    而他们看到黑甲军来了之后,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陆沉舟正在谢府的大厅吃饭,一手拿著包子,一手还捧著她从未见过的纸张。
    “这谁写的字这么丑!”
    “下次还写成这样我锤死他!”
    “这个户籍登记不是这么写的,住在哪里就写哪里,不要写二楼小床。”
    “王忠呢!让王忠来见我!”
    打发了將士,陆沉舟这才发现情绪不高的谢怀壁坐在对面。
    “吃点?”
    对方摇了摇头。
    “我在百姓家里吃过了。”
    陆沉舟不明所以,继续低头乾饭。
    不多时一个虬髯大汉走了进来,看似魁梧野蛮实则粗中有细。
    是攻打扶风时收入麾下的一员猛將,能文能武。
    “明公,你找我?”
    陆沉舟喝了一碗汤:“凤翔的户籍登记你亲自去办理,上次你有过相关的经验。”
    “我交给你也放心,让韩成功去招降,他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做不来这种细活。”
    “多少人口,多少田地,非常重要。”
    “到时候从庆阳运粮过来,不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情况。”
    王忠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谢怀壁,有些好奇。
    昔日洁白无瑕的谢家千金怎么跟逃难的百姓一个样子。
    “明公,她.....”
    “你不用管她,你忙你的就是,赵云还在我身边,你还怕她能杀死我?”
    王忠是领教过赵云的武艺,那是没的说,怪不得能成为明公的贴身护卫。
    谢怀壁就坐在位置上打量著陆沉舟。
    一顿饭吃个快半个时辰,没办法需要找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嘶。
    陆沉舟倒吸了一口凉气,右臂的刺伤又在隱隱发作。
    我可真够倒霉的,一个地方能被伤到两次。
    “明公,我来帮你包扎伤口。”
    赵云替他解开甲冑,取下染红了的砂布,负责烧水的將士也端著木盆走了进来。
    “哎哎哎,你轻点啊!”
    “手怎么这么笨呢!”
    “昨天不是挺麻利的吗?”
    “去去去,把思思给我叫来。”
    “我来吧。”
    陆沉舟仰起脸,看著一脸黢黑的谢怀壁,眼神有些怀疑。
    “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
    “你若是不放心.....”
    话还没说完,赵云就把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中。
    陆沉舟都傻眼了:你这么当护卫是吗?
    赵云:明公放心,她敢乱动,我一剑饢死她!
    “嘶!”
    “你跟赵云一样,包扎手段都不咋的。”
    “我真不该抱有期待。”
    “是我太久没练习生疏了,接下应该做什么?”
    “你现在应该坐在那,什么都不要动,去给我把思思找来。”
    “不不不,我可以的,就当我给你赔罪。”
    经过短暂的指导,总算有点像模像样。
    陆沉舟活动了一下肩膀,对著谢怀壁说道:“想清楚了吗?”
    对方咬著下唇点头:“想清楚了。”
    跟聪明人对话就是简单很多,省去了不少嘴皮子。
    这丫头虽然不諳世事,但是眼中那股狠劲让陆沉舟非常欣赏。
    攻城前期就打听到了,谢家千金人美心善,就是被父亲保护得太好。
    那些逢场作戏的救灾场面,小姑娘还真的信了。
    “谢家还是谢家,不过不再是凤翔的谢家。”
    谢怀壁直视著他的目光:“只要凤翔百姓过得好,谢家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能有这个想法,我很欣慰,去跟你哥哥聊聊吧。”
    “你不在的时候,我跟他聊了很多。”
    陆沉舟打了一个哈欠,著实有些困了。
    目送著他远去的身影,谢怀壁刚刚出门就被嚇了一跳。
    “小蝉,你是人是鬼!你可別嚇我!”
    “小姐我是人啊,我没死!”
    “那个將士在我耳朵说想活就装死,小姐,对不起啊。”
    “那之前我看你的鲜血.....”
    陆沉舟:刷的演戏道具罢了。
    之前想著或许有用,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凤翔只要把民心安定好,谁当太守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一切不臣之人全部诛杀,剩下的跳樑小丑也不敢怎么样。
    想著宋定邦的援军赶来,那你们的希望可就要破灭了。
    枪,乃百兵之王。
    自动步枪更是王中王。
    若不是半年前携带的钱財不够,只够买五万把akm,他直接杀进晋州老巢不可。
    一百五十万颗子弹不知道能打多久。
    他也不能让五万將士人手一把akm。
    这玩意杀伤力太强了,他打算交给赵云的禁卫营使用,而且是必须是亲信之人才能入选。
    这段时间,他閒著没事就拆弹夹扣子弹,这才把五万把akm清理完毕。
    可惜,后面再也没有刷到过。
    从那之后,陆沉舟就患上了银两不足恐惧症。
    只能说时也造就,命也该然。
    宋定邦照猫画虎,研究出来的炸药比较简陋,但是爆炸能力不可小覷。
    你的投掷距离最多不过五十米。
    不好意思,本大爷是桂啊!
    我的射击距离是四百米。
    陆沉舟躺在床上望著天板,深呼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出来快三年多了,忙完凤翔的事,也该回庆阳了。
    “你说是吧大白?”
    他扭头看去一旁打瞌睡的海东青。
    “我草,主人都没睡觉,你敢打瞌睡。”
    “起来,重睡!”
    被摇醒的大白咆哮了一声,抓著门窗狠狠撒气。
    陆沉舟满意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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