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埃莉丝放下报告书,颇为疑惑地皱起了眉。超自然生物在雾城不算罕见,但少有目击到他们的报告,无论吸血鬼还是狼人,都会尽力偽装成人类而非暴露自己原本的种族,即便偶有暴走的狼人、吸血鬼,也难有目击者能活著报告给警察局。
    “是怎样的怪物?像直立的狼一样,浑身长黑毛的吗?”埃莉丝问。
    对面的马雷警探耸了耸肩,从警服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到警督面前,道:“从目击者绘製的『涂鸦』来看,恐怕不是。”
    埃莉丝接过纸片,上面以稚嫩的笔触描绘了一个人型生物,有点像某种立直的蜥蜴,著重刻画了那瞪得如铜铃大的眼睛和满口尖牙。因为没上色,绘製者还在纸上空白的地方写上了“绿色”、“鳞片”、“湿漉漉的”等字样。
    蜥蜴人?
    警督皱了皱眉,她记得这是新大陆民俗传说里的怪物。
    马雷警探將他粗糙的手压在桌面上,用过於厚实的指甲敲了敲铺在上边的照片,“如果犯人是『狼人』的话,就可以甩给超自然对策局了,但我现在怀疑,只是那个目击者失心疯了,或者乾脆就是在撒谎!”
    照片上是一具状况颇为惨烈的尸体,他倒在河道边,腹部被掏空了,身体近乎断成两截,尸体上到处是被啃食的痕跡,那咬痕比什么野猫野狗都要大。
    案件发生在琥珀河左岸,白教堂区,死者为男性,年龄超过五十岁,尸体上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应该是一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唯一的目击者是“住”在附近的另一位流浪者,他有点疯疯癲癲的,一直对警员重复说琥珀河里有水怪,会把人拖下水吃掉,那名死者就是被琥珀河里的水怪袭击杀死的。
    琥珀河水怪,这倒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一直有传言说琥珀河里有能把人一口吞下的巨型鲶鱼。
    不过隨著工业时代到来,琥珀河经歷了一个多世纪的集中排污,別说是水怪了,大概率连只虾米都找不到。
    “但从尸体的伤口上来看,確实更像是被某种长著大嘴巴的东西给啃食了……”埃莉丝嘆了口气,將那些血腥的现场照片翻了过去:“这起案件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对外公布细节,他的死状可能会勾起人们对午夜屠夫的记忆。”
    马雷警探摸了摸他冒出点胡茬的下巴,扯了扯嘴角道:“恐怕他们从未忘记,毕竟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围堵市政厅呢。”
    “那就更不能刺激他们了,加强河边的巡逻,不管出现的是变態杀人犯,还是什么水怪,现在是法制的时代、人类的时代,超自然生物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
    “你还好吗,塞西莉。”
    “我很好。”
    “你可以把那把沾满洋葱汁水的菜刀先放下吗?洋葱可不是大蒜,杀不死吸血鬼。”
    “咕——为什么不准备点大蒜!”
    “呃,因为不喜欢那个味道?总之……你先冷静一点,再这样不但今天明天,连后天也要吃洋葱了。”
    安杰丽卡满头黑线地夺下塞西莉亚手中那剁了十分钟洋葱的厨刀,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好啦好啦,毕竟任谁看到自己变成一只大青蛙,情绪都会崩溃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別摸我头!”
    塞西莉亚一把拍开侦探的爪子,恶狠狠地瞪了她含笑的嘴角一眼:“你丫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自己真变成个丑八怪了!看我失態的样子很有趣吗!”
    “呃……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哈?”
    “不,没什么。”安杰丽卡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手势:“说到底,我根本就不知道,在你的视点中,自己是一只……怪物呀。”
    塞西莉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你还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助手』,结果只是见我哭了,在安慰我啊。真见我变成怪物的样子,你肯定逃之夭夭了吧!”
    “是『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可爱的助手小姐』。”
    安杰丽卡腔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所以这么可爱的助手小姐就算变成怪物,应该也是可爱的怪物。”
    “啪!”
    侦探右手手心精准地接下了吸血鬼的一拳,耳尖微红的吸血鬼狠狠瞪了她一眼,
    “揍你哦。”
    “你已经揍过来了。”安杰丽卡耸耸肩鬆开了手,视线落在吸血鬼的红眼睛上:“言归正传,塞西莉,还记得你是怎样出现幻觉的吗?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幻觉?”
    塞西莉亚沉默片刻,隨后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进到房间来找你,然后,打开了一个……瓶子?”
    “是这个吗?”
    安杰丽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装著红冰的小瓶子,用食指与拇指捏著,展示在助手面前。
    助手的眼睛亮了亮:“没错,就是这个……在我打开它之后,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魔力,在诱惑我服用它。”
    “你直接服用了?”
    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隨后点点头:“应该是吧。”
    原来如此。
    侦探挑了挑眉,看来那位在大灯塔自杀的哈蒙船运的公子哥,很可能也是服食了红冰后出现了幻觉,把自己看成了一头丑陋的怪物,甚至对自己的大腿开了一枪,最后也因此失足从大灯塔跌下。
    这番推理勉强说得通,但她总感觉这与真相还有段距离,毕竟那伙码头的工人也服食了红冰,却没有表现出把自己视作怪物的样子。
    是药物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一样吗?如果是的话,那位不知名的无魂者散布这些药物,又有什么目的呢?
    疑点太多了,不过幸好,並非让人一头雾水,至少她找到了一些线索,现在只要等到礼拜日,“水滑螅”从海潮码头现身就好了。
    在此之前,还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事情呢?
    “叮叮!叮叮!”
    “哑!哑!哑!”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大櫸树上的乌鸦一阵骚动,侦探与助手对视了一眼,现在是夜晚十一点后半,接近午夜,谁会在这种时间登门拜访呢?
    “来了来了。”
    侦探一边答应著一边走向大门,而助手则屏住呼吸立在门侧,鲜红的指甲伸出,隨时准备暴起伤人。
    “咔嚓。”
    安杰丽卡打开了门,两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门前站著一男一女两人,男性一头黑色短髮,眼睛为深棕色,背后背著一把用布条缠绕的火枪,两眼无神;而女性则是一头仿佛燃烧著的野火般的红髮,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腰间挎著一把远东样式的长刀,埋在刀鞘中,却依然锐气逼人。
    显然,来者正是与藩神——或者说与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作战时,那三名倖存的对策官之二。
    她眨了眨眼睛:“哦呀,是你们?超自然对策局的找我有什么事呀?”
    “打扰了,饲鸦的魔女阁下。”
    红髮女看了眼那棵大櫸树,又看向安杰丽卡的眼睛,露出个礼貌性的笑容,道:“多日不见,阁下伤势恢復如初,真是叫人惊喜。实不相瞒,这次冒昧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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