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仁被问得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华佗在世也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那就是说我们输定了?”
    方老嘆了一口气,拍了拍唐泽仁的肩膀说:
    “那也未必,既然要打官司,这就是医疗事故,就得按照医疗事故的流程来处理。虽然中医在这方面无法举证,但也不是毫无胜算。
    你说他是釜沸脉,充分说明之前就有严重的基础病,那一定在其他医院治疗过,也有权威医生的结论。
    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你就等我通知吧,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既然他们恩將仇报,那我也不想你小小年纪就背上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中医的振兴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即使最终真的对簿公堂,我也会以惠民堂的名义承担下来。”
    方老说完就直接回了家,唐泽仁看著方老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今天要不是方老在,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在今天的这件事上,如果方老想置身事外,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毕竟事情没发生在惠民堂,也不是方老让他去救人的。
    但是人家主动承担了下来,说明自己其实一直在误解方老。有很多时候,並不是方老的医术不高,也不是太顾忌名利。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经歷的风风雨雨太多,被岁月打磨的圆滑了而已。
    想想刚开始认识方老,对方老还有点儿崇拜和感激。但是在诊所干了一段时间后,就觉得方老的水平其实很一般。
    从给赵厅长的老爷子治病那次以后,他甚至有些鄙夷方老。觉得就是一个沽名钓誉,名气与实力严重不符的偽专家。
    后来他私自给人看了几次病,方老指责了他,他心里觉得是因为他没给诊所带来收益,所以方老不高兴。
    现在仔细想想,从方老给他们几个打工的工资来说,其实方老还是很大方的,所以一定不会因为那三瓜两枣生气的。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方老其实就是怕出现像现在这样的事情。
    人和人的误会最容易被当事人的主观臆想所左右,他就是因为觉得方老有很多名不副实的地方,所以认为做什么都是別有用心。
    其实这就完全可以说是,他在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方老的君子之腹。
    方老也许在医术方面名气大於实力,但並非沽名钓誉之辈,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之所以给他这样的印象,是因为一方面是別人把他抬得太高,並非自己故意吹捧。
    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唐泽仁的眼光太高,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这几年还真没碰到。
    如果让方老和其他几个专家教授比,其实水平確实不低,所以人家针灸专家的名號也並非浪得虚名。
    唐泽仁没去杨静那里,也没回宿舍,坐在学校体育场看台的台阶上想著今天发生的事。
    他觉得不管这次的事情如何解决,即使自己因拿不出巨额赔偿而坐牢,也想不出再碰到那种状况,他会如何选择,也许还是一样。
    怪不得中医那么多技艺,尤其是一些急救针法失传呢,除了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自私保守思想影响之外,与医生的过分谨慎也许也有很大的关係。
    唐泽仁在操场一直坐到很晚,也没回杨静的出租屋,直接回了宿舍。这时宿舍也快要熄灯了,大家都洗漱完躺在床上开始每天的“臥谈会”。
    宿舍的几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这学期还没见他晚上回宿舍睡觉。老三很八卦地问道:
    “老六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唐泽仁也不想说话,但是由於他总不在宿舍住,和大家的关係比较疏远,为了缓和一下关係,很假地回答了一句:
    “没有!这不想大家了嘛!”
    老三还算和他关係比较好的,於是开玩笑地说:
    “快拉倒吧你!要是没闹彆扭,你会捨得回来?我要是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连课都不想去上!”
    老大也接过话题说道:
    “就那顏值和身材,来咱中医学院绝对是校!真羡慕老六的桃运,女朋友一个比一个带劲!”
    其他人也都附和了几句,看唐泽仁一直没有接腔,感觉也没啥意思,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连续两天,唐泽仁都在思索著那个难题,心里越来越平静。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但是如果下次遇到同样的事,他还会积极救治。
    中医很多失传的瑰宝,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没有了实践的机会,所以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有效。
    逐渐就当做一种传说,甚至有的连传说也没有,就那样消失在歷史长河中。
    任何治法和特殊技艺都是从实践中来的,如果不敢尝试,那怎么知道对不对,更別提创新了。
    就拿中医最常用的回阳九针来说,自己不亲自实践,怎么验证它的功效?
    通过这件事,最起码让他知道了,他认为很神奇的逆转乾坤针法,对於这一类的病人是没用的。
    但如果碰上了由於其他原因而阴阳离诀的人是否有效,不尝试怎么能知道?
    毕竟那种是非不分的人还是极个別的,不能因为怕被讹诈就退避三舍,如何能够提高技艺,別说创新了,连传承也会逐渐消亡。
    他不相信所有的人都是恩將仇报的,世上还是好人多。
    这次不管结果如何,对自己来说就是一次人生歷练。从上大学开始,生活似乎太顺了,需要一些事情来让自己警醒。
    现在的情况是,本来就是一个学生,但是没有一点儿学生样。生活上就不用说了,完全变成了道长说的误入歧途的那种人。
    在学习上也是除了和毕业有关的事情需要应付,其他的事一律与自己无关,就连学校都懒得来。
    虽然除了几个接触过的老教授,就没有几个真正认可自己医术的人,但是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的医术很了不起。
    所以就连方老那些老教授都有些看不起,更別说其他人了。
    眼里只盯著別人的不足,不愿意承认別人的成就,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狂妄自大的人。
    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有句话说,当你不再尊重大家都尊重的人时,说明你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狂人,离灾难也不远了。
    过了几天,唐泽仁被患者家属告了的事,就在学校传开了。
    认识唐泽仁的人,尤其是他周边的同学,有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这小子从上大学开始就特立独行,看起来很孤傲,自以为学过两年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谁也不放在眼里。
    成天除了搞对象就是去外面挣外快,连课也不好好上。这次好了,看你这大学还能不能读,说不定哪天就被抓起来,真是自不量力。
    马上就到了考期,唐泽仁现在也不去惠民堂,晚上也不回杨静那里,他需要好好沉淀一下,做一名真正的学生。
    每天都和其他同学一样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等待著医疗事故的鑑定结果。
    晚上唐泽仁准备去上自习,老三趴在上铺看著窗外,突然喊道:
    “老六,你女朋友来了!”
    唐泽仁也从窗户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杨静往他们这边走。他还没和杨静说过自己的事,知道这次得给说清楚了,赶忙放下书下了楼。
    同宿舍的几个人,都趴在窗户上看著他俩。唐泽仁和杨静边走边说,他將这几天的事和盘托出。
    杨静本来还想耍耍小性子,但一听似乎这件事挺麻烦的,也就没再追究他这几天为什么没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舍友的视线中,同宿舍的几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老大感慨地说:
    “老六女朋友的身材真绝了,要哪儿有哪儿,我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呢?”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加入討论,老五说:
    “就是稍微胖了点儿,屁股有点儿大!”
    “你懂啥!女人要是胸和臀部没有肉,就像你女朋友那样太乾瘪没看头。你看人家那腰臀比,绝了!”
    “哎,可惜了,老六这次不知道会不会被学校开除!不会被抓起来吧,这可是出了人命的大事!”
    “不至於吧!不是说惠民堂的那个方教授也在积极的和卫生部门沟通。
    听一个在那里打工的研究生说,老六给抢救之前已经没救了,他也是想尽一份力!”
    “人家患者家属可不管你这些,摆明了就是想讹人!”
    “这老六也够倒霉的,碰上这么个家属!”
    “要我说还是自不量力,既然觉得没救了,你还给扎针。这不就是上赶著让人家讹嘛,现在的人,哪有几个好人!”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行了,谁去上自习?咱现在还连诊断学、方剂学也学不明白,让咱扎针连穴位也找不到。
    人家都能获得专家教授的认可,完全就是瞎操心!”
    “明年咱才学针灸学呢,听说很好学,基本都能考八十分以上!”
    “咱这专业就这玩意儿,理论上都好学,就是一到实际应用就傻眼!
    就说诊断学里最难的就是脉诊了吧,理论上不也就是浮、沉、迟、数、虚、实六大类,洪濡散芤革……二十八种脉象。
    我诊断学上学期考了九十五,整本书也背完了,老六还建议我背《濒湖脉学》,我也背的滚瓜烂熟。
    但是一上手,除了浮沉迟数还有点儿感觉,什么弦脉、滑脉都是什么玩意儿。
    弦脉举迎手按不转,弦长端直若丝弦,受病轻重如何认,指在弦上软硬看。
    滑脉如珠滚滚来,往来流利却还前,停食痰气胸中瘀,妇女滑缓定是胎。
    背得很好,考试也没问题,但是指头上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让我摸老五的脉,感觉和书上怀胎的脉象也没啥区別,哈哈…”
    “说这些太堵心,別再和我提专业的事,谁要是再在我面前说中医,我和他断交。我现在就想知道,老六能不能对付得了他的女朋友!”
    “我靠,你还想帮忙怎么地?有点儿自知之明好不好,以前一起去过那么多次澡堂了,还不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有多大吗?”
    “不能光看排量,大卡车能跑得过赛车吗?”
    “得了吧你,充其量也就是个人力三轮车!行了不和你们扯淡了,去干正事,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
    “老四有大理想,想硕博连读,我可不想那么累!凑乎著本科能毕业就行!清理一下库存去!哈哈……”
    “咱和老二比不了,家里的关係那么硬,毕业估计能直接进省卫生厅吧!”
    “又来了,哪那么容易,不和你们扯淡了。去师范学院还得半小时呢,女朋友该著急了!”
    出租屋里,杨静將自己的上半身压在唐泽仁的胸膛上,问道:
    “要不我问我爸要钱,赔给他们算了,別官司真的打输了,惠民堂又不想赔钱,把你抓起来!”
    唐泽仁拢了拢杨静被汗水浸湿的头髮,有些生气地问道: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给他们赔钱?”
    “我不是怕你有事嘛!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我来说都不叫事!”
    “又说傻话!算了不说这事了,没意思,我坚信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
    “以后不许你不辞而別,你几天没来,我还以为你嫌弃我,移情別恋了呢!”
    “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不能总这样!”
    “和我无关的事,需要我帮忙的你也不用客气,我爸有的是钱,不白不。钱挣来了不,那和废纸有什么区別。
    要是和我有关的,你不用想,是我离不开你,等我毕业回县城工作了,自然也就有结果了!
    从你第一次给我治好病开始,你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就想躺在你的怀里撒娇。
    我知道咱不是一路人,但是那是以后考虑的事,趁现在没人管,我要好好享受两年,我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我们都是学生,还是要以在学校生活为主!”
    “反正这个房子我一次交了两年的房租,我不爱在学校宿舍住。我知道这事对你的打击挺大的,我也不缠著你,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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