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地区。
    会议室里,死寂的空气被粗重的喘息和纸张摩擦的窸窣声打破。
    巨大的屏幕定格在兔子代表离席的背影,以及鹰酱那涨红扭曲、最终被迫按下否决键的狼狈特写。
    新闻循环播放著那句冰冷的“就这样,散会”。
    “啪!”一个精致的骨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褐色的茶水如同污血般蔓延开。
    有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拋弃的冰冷。
    她环视著同样面无人色的幕僚和独立派核心人物,声音尖利而颤抖:“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依靠的『朋友』!
    他们连自己提出的动议都否决了,他们怕了!他们根本不敢和对面彻底撕破脸!我们在他们眼里是什么?筹码?还是隨时可以牺牲的弃子?!”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会议室里蔓延。
    独立派大佬们交头接耳,有人额头渗出冷汗,有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眼神闪烁不定。
    兔子在联合会议上那轻描淡写的“同意”二字,如同两记无形的重锤,彻底砸碎了他们赖以自欺欺人的心理防线。
    鹰酱的自打耳光,更是將“国际支持”这块遮羞布撕得粉碎。
    同时外边街道上。
    巨大的露天屏幕如同烧红的烙铁,反覆灼烫著十字路口涌动的人潮。
    外交部发言人的影像早已消失,但那句“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的余音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了部分人的血液,又点燃了另一部分人的灵魂。
    “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了!”一个穿著褪色工装的中年汉子,眼眶通红,嘶哑的嗓音却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小小的红旗,奋力挥舞著,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捏碎那塑料旗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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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聚!终於能光明正大团聚了!再不用被人另眼看待!”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有人起了个头,嘶哑却饱含情感的歌声立刻匯聚起来,从零星到洪流。
    几个年轻人抬来一掛长长的红鞭炮,就铺在街心点燃。
    震耳欲聋的“噼啪”爆响和瀰漫的硝烟,瞬间盖过了都市的喧囂,仿佛提前迎来了迟归的庆典。
    红色的碎屑如同喜庆的雪,落在人们肩上、头上,映著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有人相拥而泣,有人仰天大笑,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
    与这片赤色的欢腾海洋仅仅几步之隔,却是另一番景象。
    几个穿著印有抽象岛屿图案t恤的年轻人,脸色白得像刷了层墙灰,嘴唇哆嗦著。
    其中一个猛地扑向路边电线桿,发疯似的撕扯著上面一张早已残破的“立场”宣传海报。
    纸张坚韧,他指甲抠破了,海报也只被撕开一道扭曲的口子。
    “別撕了!傻小子!”旁边一个穿著汗衫、摇著蒲扇的阿伯慢悠悠踱过来,斜睨著这群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嘴角撇著毫不掩饰的嘲弄。
    “撕?你撕得掉天上的东西?省省力气吧,后生仔,一个月,眨眨眼就到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还是等著被『特殊快递』点名,自己掂量!”他嗤笑一声,摇著扇子,优哉游哉地匯入了旁边挥舞红旗的人流。
    街角,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陈海蠣煎”摊前,烟雾繚绕。
    摊主老陈沉默地关掉了滋滋作响的煎锅。
    围裙下,他粗糙的手伸进抽屉深处摸索著,掏出一个用塑胶袋仔细包裹的小物件。
    他抖开袋子,里面是一面摺叠整齐、顏色依旧鲜艷的红旗。
    他踮起脚,默默摘下掛在摊车挡雨棚边缘那个有些褪色的绿色小掛饰,那是几年前社区搞活动硬塞的。
    隨手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那面小小的红旗,掛在了摊车最显眼的位置,红旗在带著海腥味的风里,轻轻舒展开。
    联合指挥部,战略指挥中心。
    这里没有喧闹,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以及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紧张在无声蔓延。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著全球各热点区域的態势图,但最核心、被放至最大的,是西大洋海域的卫星监控画面。
    在代表东方国近海的海域边缘,代表西方舰队的光点群,如同被无形的磁极排斥,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缓慢却坚定的后移趋势。
    而在这些钢铁战舰的头顶,那片深邃的近地轨道空间,几个代表著新型天基武器系统的光点,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稳定地闪烁著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幽红光芒。
    海军上將背对著屏幕站著。他肩章上的將星在顶灯下闪著冷硬的光,但挺直的脊背,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
    他盯著面前控制台上一份刚刚由太空侦察分析部门提交的、標註著“绝密”级別的评估报告,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深蓝色军装衬衣的后背。
    报告的核心结论只有寥寥数语,却重如千钧:
    “……目標天基系统能量特徵与理论模型高度吻合,其投射物的速度及末端轨跡修正能力,远超现有任何海基和陆基防御系统拦截閾值。
    对海上移动目標具备……极高的战略威慑效能。强烈建议,舰队立即脱离其理论覆盖范围,並寻求……外交途径降温。”
    上將缓缓转过身,面向那个连接著a国首都的加密通讯屏幕。
    屏幕那头,川普的脸似乎还在无声地咆哮。
    上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肺里所有浑浊的空气和沉重的压力都挤压出去,他用尽全身力气维持著声音的平稳:
    “先生,”他的声音通过线路,清晰地传到斯特朗耳中。
    “基於最新的、无可辩驳的天基威胁评估,以及……我们在该区域前所未有的情报空白,海军作战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舰队继续滯留当前高危海域的风险……已完全不可接受。”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代表天基武器的红色光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更加低沉的语气吐出决定:
    “我们已……命令某主力舰战斗群,立即向东南方向,执行战术规避机动。后撤。立刻后撤。先生,他们的天基系统……可能真不是虚张声势。它们……已经展现出高度的战备姿態。”
    指挥中心內,落针可闻。只有大型计算机散热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屏幕上,代表航母舰队的光点群,终於开始加速,向著远离那片海岸的深蓝,谨慎移动。
    a国首都,椭圆办公室。
    “假消息!全是假消息!”咆哮声几乎要震碎昂贵的防弹玻璃窗。
    川普手里攥著几张皱巴巴的会议简报,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
    “那个该死的东方代表!他竟敢……他竟敢说『同意』?!他怎么能说『同意』?!他应该暴跳如雷!他应该拍桌子!他应该用他那该死的否决权!这样我就能让全世界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挥舞著拳头,唾沫横飞,“他怎么能……怎么能就那样平静地说『同意』?!然后像个该死的老师宣布下课一样说『就这样,散会』?!”
    他猛地將简报狠狠摔在安全顾问身上:“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情报部门呢?!分析部门呢?!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们会这么玩?!这让我像个傻子!一个国际大笑话!!”
    安全顾问狼狈地躲开飞溅的纸张,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总统先生,东大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我们所有预案的推演。这不符合常理……”
    “常理?!去他妈的常理!”川普抓起桌上的一个装饰物狠狠砸在地上。
    “他现在把我们架在火上烤了!全世界都看到我,伟大的我,被逼得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提案!我的支持率!我的形象!都被他毁了!”
    他喘著粗气,像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踱步:“还有他们竟敢!竟敢威胁我的航母!威胁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著安全顾问,仿佛对方就是那个发出威胁的人,他伸出粗短的手指,几乎戳到安全顾问的鼻尖。
    “没有人!没有人比我更懂威慑!没有人!我在商场上用这招干掉过无数对手!他们以为这是儿戏吗?!”
    他胸膛剧烈起伏,抓起桌上另一份文件,看也不看就撕成两半,雪白的纸片蝴蝶般散落。
    “懦夫!都是懦夫!我们的那些盟友呢? 电话!立刻给我接通他们!我要问问他们,他们的舰队是开去度假的吗?让他们立刻出发,不准撤退!我要让全世界看看,谁才是老大!现在!马上!”
    安全顾问脸色灰败,嘴唇动了动,想解释指挥部和盟友们的动摇和忧虑。
    但看著他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他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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