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木驴
    和吏部公文同时到达的,还有两份刑部公文,
    【田伯光姦淫妇女多人,人伦风俗,俱为所败,依律处斩,加罪凌迟,剐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梟首示眾。】
    【白板煞星、青海一梟人子者,採生折割,绝人嗣,毁人伦,丧人性。不分首从,
    俱各凌迟处死,剐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梟首示眾。】
    文书先入按司分司,接著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府衙。
    李燾在接到文书后,立即命人將三犯提出大牢。
    在行刑之前,三犯先要示眾。
    李燾传令去掉刑具。
    每人赠送给他们一匹:木驴。
    虽然都是江湖高手,但是一个强姦犯,两个人贩子,在大牢之中带了几个月刑具之后,要是还能奋起一搏,路平说不定还会重新评估江湖囚犯的囚禁措施。
    但,神话並不存在。
    捕快们將他们綑扎在木驴上。
    一声声有气无力的豪叫之后。
    三人的手足,都被钉在木驴上。
    大堂上只有李燾冰冷的宣判声和低沉的哀豪声。
    “世间有这等恶人!口不欲说,耳不欲闻,笔不欲书———“”
    李燾大声道。
    一眾捕快,敲著鼓,打著锣,簇拥著三名人犯,在府前的大街上喊著他们的名字和罪行。
    全城百姓爭往睹之。
    对於由佰光,衡州人只当是个笑话。
    但对於白板煞星,衡州人却是后怕不已。
    朝著白板师徒扔杂物的、吐唾沫的,不绝於途。
    田伯光见此情形,不由得泛起人生最后一道笑容。
    路平静静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连他自己,都惊讶於这种变化。
    一开始出任刑名时,不肯刑讯逼供。
    后来开始动用大刑,但每次见刑罚之酷烈之后,依旧会有一丝怜悯与愧意。
    如今,却是荡然无存。
    今日走在路上时,不少认识的市民纷纷作揖。
    “司李为我衡州除此大害。”
    “要不是司李,我家大毛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
    路平微笑著点头。
    “司李,我等打算组建『寻子牙行』,司李以为,给哪位神烧香比较好?”
    “这——当然是程婴、公孙白二人。”
    “司李所言甚是唉,我等原本商量,请司李勉为其难。听说松江府的牙行就是敬衙门的四爷。”
    路平一震,脸孔顿时黑了下来。
    “这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府衙对面的茶馆。
    一处阁间中,一女侠见路平推门而入,不禁冷冷道:
    “路司李好大的面子,哼,牙行要敬你,说不定就连衡州的不少女子都要在闺房掛一幅司李像。”
    某位华山女侠,十分不快,一双秋眸瞪得圆溜溜的,柳眉微燮,在眉心处挤出细小的褶皱。
    “哦,岳女侠的华山闺房会掛吗?”路平坐在她对面,“怎地不见令狐兄?”
    “哼,我有剑,才不怕什么淫贼。”岳灵珊挑畔般的扬扬手中的秋水剑,冷声道,“爹爹、娘亲正在和刘师叔商量大师兄的婚事,他怎么能够走开。”
    果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令狐衝要想摆脱婚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婚。
    不过以他对华山的归属,对岳不群夫妇的情感,再加上他的隨遇而安,恐怕极难走出这一步。
    “这次『论剑”你表现的不错吗!”路平打量著岳灵珊,笑道,“確实可以不怕。”
    轻功名列五岳榜第一;
    內功接近一令之力,排在第三位;
    明日的剑术大比,有新修习的玉女剑十九式,想必表现也不会差到哪里。
    目光相触,岳灵珊冷哼一声,將头转到了另一边,瞬间就羞红了脸。
    “你明日不会到场吗?”少女突然咬住下唇转过头来,低声问道。
    “唉明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路平道。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捕快们正在將人犯押回大牢。
    这样的游街要持续三日。
    三日后的午时三刻,正式行刑。
    衡州的子手一日之间要剐三人,也属於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会想必正在加练刀功。
    “哼。”岳灵珊嘟著小嘴,大大的眼晴含嗔带怒,“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围剿魔教。”路平低声道。
    岳灵珊吃了一惊,看著路平一脸严肃,並不像是开玩笑,一腔的幽怨顿时化为担忧。
    “你————路大哥,可曾跟我爹爹他们商量过?”
    “没有,你爹此次帮不了忙。”
    “怎么会?是魔教什么人物?我这就去找爹爹。”
    小岳说著就要起身,路平伸出手,在她皓腕上轻轻拉了一下。
    “不要这样著急,我只是说『你爹帮不了』,又不是说『你爹不肯帮”!”
    两人的脸颊第一次如此靠近,路平感受著女侠鼻翼微微翁动著呼出的温热气息,不禁有些发呆。
    岳灵珊头埋得更低了,想了一会才蚊声道:“那我可以帮忙吗?或者玉女剑可以和你.”
    路平笑了笑:“江右樟树港,我打算收回来,却不打算动手。你有没有主意?”
    岳女侠白了他一眼,却开始凝神沉思。
    想了一会便道:“不知道,你一定早有主意,何必问我。”
    岳灵珊想起前些日子左师伯要动员五岳共伐这个码头的魔教。
    这固然是小题大做。
    但路大哥说不动手,也未免异想天开。
    她眉头紧锁,忧色大增。
    路平笑道:“我想了一个办法。”
    他心中对左冷禪极为不齿。
    嵩山派一定知道贾布已经到衡州。
    按说,左冷禪既然力主夺取魔教占据的樟树港,他早该提出剷除贾布等人。
    左冷禪却像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一般。
    这份抗魔之心啊·
    “什么办法?”
    “附耳过来。”
    女侠身子前侧,听到路平一阵低语,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骤然加快。
    听过之后,她先是惊讶,接著神色变得颇为无奈。
    “唉,又是算计。”
    女侠的右手鬆开秋水剑,托著腮帮,有一些迷茫。
    学剑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心中那份华山掌门、寧女侠女儿的骄傲?
    是为了胜过大师兄?
    是为了帮上某个人?
    这段时间她可以说非常用功,到头来却发现,对想帮的人並没有什么用处。
    二人吃了一些酒食。
    “路大哥,你学內功,剑法是为了什么?”
    路平看他神色,自是猜出她的心思。
    “让人认真听我说话。”
    “就这么简单?”
    路平郑重的点点头。
    岳灵珊嘆息一声,变得沮丧起来。
    这样的回答,太有路大哥的风格了。
    “要打架?我们先瞧瞧这款大明律。”
    “打输了吧,我们再看看这一条斗殴律。”
    可这愈发让她没有目的感。
    路平见她这副样子,大为不忍,心中一动,便开口道:
    “我看看你的秋水剑。”
    岳灵珊將剑递了过去,却纳闷道:“路大哥,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过剑名秋水。”
    “是吗?”路平汕笑一声,並未回答。
    他握剑在手,一声低吟,长剑出鞘。
    一道寒气扑面而来。
    剑身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路平屈指轻轻一弹,长剑顿时发出低哑的颤音。
    “好剑。”
    路平还剑入鞘,將长剑还给了岳灵珊。
    他沉思许久,才缓缓说道:“吕光午先生,曾经向我提起剑境一词,他说的,华山剑法中的『无边落木』,带著萧瑟秋气,已经超出剑意,初入剑境。
    可惜,他只说到这些,再问已经不肯再说。
    他所说的,恐怕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他提到了剑意、剑境。
    並不深奥难懂,却耐人寻味———“
    岳灵珊小嘴微微张开,浑然不觉地保持著双手托腮的姿势,纤长睫毛隨著路平讲述的频率轻颤。
    她就喜欢这般讲大道理的模样。
    “何谓剑意?”路平喝下一杯酒,继续道,“冲虚老道曾对我说,『任何一派的一套套的武功家数,都是一点一滴、千锤百炼的积聚起来,决非一朝一夕之功。』对华山自然也是如此?”
    岳灵珊眨眨眼道:“大哥是说,我华山剑法並非一人所创?”
    “並非如此,据我所知,华山有十多套剑法,其中我以为最古老的,当是养吾剑法,
    当是华山祖师爷所创,其他的剑法应当来源於华山的前辈。
    但华山前辈所创的剑法,就等於今日所修习之华山剑法吗?
    恐怕未必。
    这同样也是华山前辈根据剑法本身,比较別家剑法,更重要的是,经歷不断的实战,
    才不断改进。
    每一位前辈,每一次改进,就一定成功吗?
    恐怕也未必。
    无非是再改罢了。
    你现在所修习的每一套剑法,恐怕都经歷了这样的过程—.”
    岳灵珊紧眉头。
    “路大哥所说,好似对爹爹颇有微词,爹爹教导弟子,要求严格按照剑谱所记载,一丝不苟的练习,每一个招式一丁点偏离都不允许。这些年也不见爹爹对那一招式有所修订。不过娘却是创造了一套寧氏一剑对了,爹爹一定是让我们打好基础,不做哪些好高远的事情。要是有娘那般的修为,再修改招式,他定然不会说什么。”
    路平看了一眼岳灵珊,笑道:“其实,每一个真心爱剑的人,本身就有创建剑法的衝动。”
    说完这句时,路平意味深长地看著岳灵珊。
    岳灵珊顿时俏脸飞红。
    她自是想起了和令狐冲共创的“冲灵剑法”。
    她偷眼看了路平一眼,低声道:“我知道路大哥的意思,是在说,对剑术的追求永无止境,华山前辈既然可以做,那么我自然也可以。”
    “对啊。”路平笑道,“仔细体会华山派的剑招,一套剑法,往往有创建者本身的剑意,但其中的不少修订者,也是各自有不同的剑意。若是使剑者没有剑意,那么剑招就是死的。更不用说,光大本门的剑法了。”
    岳灵珊听出路平的意思,似乎是在说自己爹爹。
    可是她无暇理会,心中反覆咀嚼路平所说的话,口中喃喃道:“那我的剑意应该是什么?”
    今日者茶楼中人,都在高谈阔论。
    积善逢善,积恶逢恶。
    仔细思量,天地不错。
    若要作奸犯科,终究是天网恢恢。
    上天会在秋天的时候收割你没商量。
    路平悠然道:
    “吕师扔下剑境一词,再不多说。我也无可奈何,不过到底告诉了我一个方向。
    现在我看到的五岳剑招,为数不少的,都是五岳前辈们见到山形而有所体会。
    有的还过於空想,听起来高深,其实行之绝无可能。
    既然他们能从山中窥剑,我为何不能从时中窥剑,
    我为司李,主刑杀,属於秋官。
    创建一套秋之剑法,是不是理所当然?”
    他这番话半开玩笑,自光还盯看秋水剑。
    岳灵珊一个激灵,立即抱剑在胸,眼神中满是警惕。
    “路大哥要是真能练成什么秋之剑,我的秋水剑送你也不晚。”
    贾布最近很穷。
    黑木崖的最新指示到了。
    杨莲亭的意思十分明白,东方教主又要龙涎香了。
    给东方教主送龙涎香,就意味著给杨总管送一笔厚礼。
    杨总管的胃口很刁钻,非明珠美玉,奇珍异宝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贾布南来,本为锄奸,现在杨总管自身都改变了主意,锄奸的任务就变成了採购。
    贾布思来想去,对於八月十五的买卖愈发重视。
    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法捞钱,
    他甚至在鬼市上倒卖了一批弩机大队的军械。
    在参加了一次鬼市之后,贾布觉得:
    堂堂的日月神教长老,青龙堂堂主,是不是有些太穷了?
    “秦长老,江西那边能送来银子吗?”贾布又一次问道。
    “长老儘管放心,江西那边多是我的老部下,定然不会有差。”秦伟邦拱手道。
    他对於这一次的交易,需求更加迫切。
    早知道黑木崖这般不自在,还不如留在江西好。
    如今只能硬著头皮往上爬。
    “那就好。”贾布道。
    二人方准备议论洛阳一事,忽有一名黑衣香主走入堂中。
    “稟二位长老,江西的货船,在都石渡一带被劫。”
    贾布、秦伟邦大吃一惊。
    都石渡再过衡山县、霞流渡、七里驛就到衡州,距离此处不过一百五六十里。
    贾布拍案道:“好大的胆子,是五岳剑派那帮狗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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