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再会岳不群
    裴烈到衡州,带来最近的邸抄。
    李燾看过,就传递给其余几位主官。
    这两天邸钞恰好在理刑馆。
    这期邸报就很有意思。
    【上赐冯保“尔惟盐梅”“汝作舟”两方印。】
    这句话出自《尚书》,商王武丁请傅说为相,言辞恳切地说了这两句话。
    意思是说,你是我调试羹汤的盐和梅,是我渡过江河的舟与。
    国朝歷任皇帝都有赐给亲信太监印章的传统。
    然而先朝赐给近侍的,多为“金貂贵客”。
    这等印章,一般只赐给內阁重臣。
    诸人暗自议论纷纷,说这是失礼的行为。
    一些人已经將冯保当成是唐代李辅国、鱼朝恩一般的权宦。
    邸报还说:
    今年初,皇帝醉酒,佩剑夜游皇城,趁著酒兴,砍掉了一名小宦官的“总角”,將两名太监几乎打死。
    冯保告於太后,太后就在第二天换上青衣,卸掉釵环,宣称要召集阁辅,入於太庙,废除失德的皇帝。
    皇帝在宫外长跪哭泣,承认错误,方才告免。
    外相出面调解,归罪於內相所嫉恨的皇帝近侍孙海、客用。
    將两人打发到金陵种菜了事。
    衡州看到的臣僚都惊骇不已。
    问题不在於皇帝有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而在於这样的事情在邸钞上公布。
    这分明就是在彰显內相和外相的权威。
    关於锦衣卫的,则是这样一条消息:
    【刘守有升昭毅將军、锦衣卫掌卫事署都指挥事。】
    刘守有曾祖、祖父、父亲三代进士,祖父刘天和还是正德、嘉靖朝名臣,曾任兵部尚书。
    在万历二年,他就开始担任昭勇將军、锦衣卫管卫事署指挥使,锦衣卫的二把手。
    时至今年,才正式接管锦衣卫。
    然而锦衣卫工作並不好做。
    內相和外相都极度强势,內相还以印带厂,监管东厂,锦衣卫內,还有掌管南镇抚司的徐爵狡诈跋扈。
    对於这一消息,流言也是不少。
    说刘守有是因为和外相是同乡,都是麻城人,才得以平步青云。
    说他来到锦衣卫正事不做,每天被外相“受役如奴”,负责搜罗吴妆綺绣,
    奇器宝玩,送入宫中取悦今上和太后。
    说他每次见到內相必叩头行礼,回到私邸则面如死灰。
    张居正和冯保,在此刻的权势可以说达到顶点。
    李燾看过驾帖,面色灰白。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裴烈捎来这样的邸报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想暗示:妨碍我行事的好好看看我背后的人物,想一想自己的下场。
    这种手法,对潘颐龙可以说百试不爽。
    但在李燾身上,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燾是极度守规矩的,即便有驾帖,他也认为裴烈以南镇抚司的身份提取要犯是不合乎常理。
    裴烈用尽了威胁、恐嚇、利诱,都无济於事。
    “想不到衡州知府还是一个强项令。”
    裴烈无奈地苦笑。
    皂吏们纷纷为李燾捏了一把汗。
    锦衣卫开始介入司法以来,但凡锦衣卫和土人出身的官员有所纠葛,告状告到皇帝那里,就没有一次土人能够贏的。
    “云积,你来做什么?”
    李燾不悦道。
    “路司李?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情。”
    裴烈也皱起眉头。
    见二人爭论许久,仍然没有结论,路平便不待通报,径直走了进来。
    他並不理会二人詰问,直接说道:
    “府尊何不答应镇抚?”
    “不合体制,出了事情谁担待的起吗?』
    路平又转头对裴烈道:“百户为何非提走人犯不可?”
    “笑话!”裴烈冷笑道,“镇抚交代,谁敢抗拒?”
    “百户不担心福州之事重演吗?”路平淡淡问了一句。
    裴烈心头一惊,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这两人的身份,百户知道的一清二楚,前两天劫狱的反贼,何等凶悍?
    就是衝著他们两人来的,在衡州府城都是如此,一旦带著他们出没於江湖之间—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裴烈烦躁地说道。
    “不如就在衡州府大牢,一来百户亲自提审,要是能在衡州问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二来再向镇抚稟明情由,他想必会另外考虑。”
    裴烈一时有些失神,他知道镇抚的意思,要获得丹方,严刑拷打作用不大,
    是要和二人谈条件,这样的事情,绝不適合在州府做。但路平所说,则关係到自已的身家性命,万万马虎不得。
    劫狱的事情,就是镇抚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他势必有新的想法。
    想到这里,裴烈才脸色缓和了几分,沉声道:“既如此,就先依司李。”
    说著,朝李燾勉强施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想必是赶著发飞递去了。
    “这就是你的拖延之术?”
    看著他的背影,李燾没好气地说。
    “府尊能与之相抗?”
    路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燾哼了一声,並不说话。
    路平这才注意到,裴烈竟忘记取回驾贴。
    他取过来一看,这驾贴还真是经过刑部签发的,刑科在白板煞星和青海一煞的姓名之下,用笔写两个“乙”字,这是防止有人偷偷增加缉捕对象。
    一切都是正经的司法程序。
    那么,这就不是正常的渠道所能解决的问题。
    有时候江湖手段,也是有用处的。
    衡山为死难弟子举办了一场简单的丧事。
    殉难的恆山弟子,也在回雁峰火化,
    等到將来恆山北归,再將她们的骨灰带走。
    定静师太是一个急性子,当即要求三岳立即会面。
    这一次,代表三岳来见路平的,便是岳不群。
    岳先生对宅仁医会,一开始极力赞同,嵩山派再来衡州后,说起来就是“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在衡山之战后,如今再度提起,立即换上一副“吾辈只须尽力,事功是否成於我手,却不必计较”的口吻,极力赞同。
    请岳先生喝的,依旧是安化的黑茶。
    略微寒暄,路平便坦然道:
    “五岳侠士之中,原本我和岳先生相交最深,不想福州一別,衡州再会,竟然彼此疏远了很多,实在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在福州对岳先生招待不周吗?”
    岳不群略微有些尷尬,但他自然可以找到说辞。
    “这是岳某之过,司李到达衡州之后,事务繁忙,岳某心中一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敢前来打扰。其实,岳某倒是颇为想念当日在福州那般,把酒契阔,司李既然抱怨,那么岳某只好厚顏叨扰了。”
    两人说罢,心照不宣,竟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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