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诺有点懵,是真的有点懵。
    路平是如何把余沧海请到衙门里来的?
    纵然他知道眼前的路四爷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可是跟青城派合作抓捕华山派的人,他是……
    委实想不到啊。
    两个捕快如狼似虎地上来要捆绑劳德诺。
    “且住。”劳德诺喊道。
    捕快们一怔,动作竟停了下来。
    眼前的老头忽然间气势一变,原先胆小、怯懦的猥琐眼神再也不见,黑瘦的脸上焕发出逼人的神采。
    “这是何意?”劳德诺看著路平嚷道,眼角一缕余光却撇向余沧海。
    “来人,先给余观主带个座位。”路平不缓不急地说道,“劳德诺,这位青城派的余观主,向我递交了一份诉状,状告你盗掘林家祖坟,还意图嫁祸给他们青城派,可有这样的事情吗?”
    “胡说八道。”劳德诺矢口否认,却是一阵心惊,青城派告状?这怎么可能?
    余沧海冷哼一声,並不说话。他其实很想告诉劳德诺,诉状什么的,真的不是他干的。
    他堂堂的青城派掌门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要是一早知道是劳德诺乾的,早就打上门去,拿了劳德诺,然后问罪华山派,让华山给自己一个交代,按照江湖规矩来办这件事情。
    这位推官大人,派人上门说道,福威鏢局的盗墓贼已经发现了,他道:“关我青城派屁事。”
    那人又说道,盗墓的事情与青城派无关,可是那人却嫁祸青城派,就跟他有关係了。余沧海呵斥道:“青城派自会料理。”
    那人道,官府需要知道的是,贼人为何要嫁祸青城派,这就需要余观主做个见证了。若是不到,却也无妨。
    余沧海本来不想跟福州官府有什么纠葛,见他態度傲慢,满口官腔,更是不喜,本想喝退。
    但是青城派最机灵的方人智却道:“师父,此事不可不理会,官府定然会拿获赃物,赃物中焉知没有……”
    余沧海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谁知道隨葬品中有没有剑谱,或者暗示剑谱在哪里的线索?
    若是辟邪剑谱的秘密压根就不在福威鏢局,就在林远图墓中,他这不就是白背了骂名,枉做了恶人,还便宜了別人吗?市面上“青城派挖人家祖坟”的声音,他余沧海又不是听不到。
    为了剑谱都已经决定不要脸了,眼下给自己脸的机会不用,岂不是白痴。
    些许江湖规矩,也算不得什么。
    虽然官府曾经设套抓捕余人彦,但人是锦衣卫提回来的,他明白,官府此刻已经丧胆,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即便如此,他还是长了个心眼,既然是小方出的主意,就只带了他来到衙门。
    路平已经將诉状准备好了,客客气气地说,只要余观主签个名,或者盖个手印就可以了。
    为了辟邪剑谱,这算不得什么。
    好在衙门的人很客气,这位路推官对自己也颇为礼遇,几个对自己身高露出嘲讽表情的捕快书办,也被他训斥了一番。
    等到发现官府指认的盗墓贼居然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时,余沧海心中大骂:“好个岳不群,好个『君子剑』,想不到华山派这浓眉……也做这等勾当,这件事一发,看你在江湖中有什么脸面。”
    他铁青著脸,一甩袖袍,冷哼一声坐在公案下首的椅子上时,虽然脸色难看,心中却是狂喜,只觉得这一趟太不虚此行了。
    果真是铁面无私的好官啊。
    “人智的主意不错,不愧是我青城派小诸葛。”余沧海朝身边侍立的方人智投去一个讚赏的眼神。
    方人智並没有注意到,他瞪大眼看著眼前华山派的二弟子,心中大乐,若是侯人英、洪人雄两位师兄在这里,该是多么高兴,美中不足的是,是劳德诺却不是令狐冲。
    “路四爷好手段,当真不怕我们华山派吗?”
    劳德诺目光却在大堂內游走,大脑中急速闪过几个念头,是逃之夭夭还是束手就擒……
    “本官只知道,在福州犯案的只是劳德诺,不是什么华山派。”路平冷笑道。
    讲道理,青城派的合法性都比华山派高,余沧海是道士,占据一个道观,有一定数量的弟子,这是大明律允许的。可是华山派,就是一个非法组织,福州府绝不会公开承认华山派的存在。
    还有这些江湖中人,来到堂上,不是讲什么“冤枉”“有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威胁官府。
    “我倒是不信坐实你的盗墓,岳不群还会庇佑你。”路平心道。
    劳德诺自然也想到了,若是真成了盗墓贼,岳不群会管吗?他还会再信任我吗?
    恩师怕是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得知,自己在华山寸功未立,却落得这般结果,恩师知道后还会管自己吗?
    他的脑瓜上分明掛著四个大字:“身败名裂。”
    想通了这一切的劳德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子装了一辈子谨小慎微,在华山派当乌龟,现在,老子不装了。”劳德诺想道。
    眾捕快早有些不耐,看看路平,看看劳德诺,心道:“这贼人怎地如此囉嗦?四爷怎么还不下令?”
    “路四爷好手段,先是要和我们华山派联手,对付青城派,现在又联手青城,对付我们华山派,余观主岂会上你的当?”劳德诺忽然大声道。
    余沧海心中一惊,回头看了一眼路平,对方的目光倒是十分坦然。
    路平懒得解释,吩咐一声:“拿下。”
    劳德诺却是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余沧海分心的机会,在座的各位,除了余沧海都是……
    却见劳德诺忽然暴起,猛然一脚扫过,两个捕快已经“哎呦”两声,飞起老远摔落在地。
    他纵身一跃,飞到公案前,化手为爪,向路平抓来。
    这一下兔起鶻落,堂上的眾捕快、书办面色骤变,一起惊呼道:“四爷当心。”
    他们纷纷向前,只是纵然有心要救,却已是不及。
    余沧海嘴角中扯出一丝笑意,他並未出手,以他眼光的老辣,一眼就看出劳德诺的用意,大概是挟持此官,逃出福州。
    这样不正好吗?他手里不管有什么,落到官府手里还得设法盗取,落到自己手里不是更好?
    劳德诺也豁出去了,这一击他使出全力。
    路平瞳孔微微收缩,见他来得凶猛,闪避已经不及。下意识地使出戚家拳中的一招拳术,迎了上去。
    劳德诺冷笑,岳灵珊说这小子练功,就这功夫?
    他那一抓指向喉咙,本就是虚招。
    对方出手,恰中他下怀,他大喝一声,手腕一动,反手抓向对方脉门,一手抓向他前胸。
    路平却比他更快,右拳一转方向,化为手掌,劈向劳德诺手背,另一只手已经抓住劳德诺手腕,顺势一拉,已將那只手按在將他摔在案上。
    桌案一阵抖动,物品顿时掉落满地,劳德诺还从砚台上沾了一脸的墨汁。
    劳德诺大吃一惊,向后踢出一脚。
    路平侧身避开,拿起砚台就在他身上狠狠砸了起来。
    部民谋杀官员,至少也是一个“杖一百、流二千里”。老劳你就去东北搬砖去吧。
    再加上掘墓见尸,连搬砖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几个捕快这才赶到,趁势一拥而上,按手脚的,捆绑的,带刑具的,很快就將劳德诺结结实实捆绑起来。
    公堂之上,鸦雀无声。
    书办忘记了记录案情,只想著四爷竟然如此悍勇。
    捕快们把劳德诺扔在大堂中央,这才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约而同看向路平,眼神中满是震惊,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贼人如此凶悍,竟然是四爷拿下的。难道福州城的传言是真的?”
    余沧海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他试过劳德诺的功夫,自知恐怕“青城四秀”没有一个是他对手,却被这推官一招拿下。
    要不然是就他看走眼了,要不然就是这岳不群的二弟子是假冒的吧?
    他看向青城派“小诸葛”方人智,却见方人智也是张大嘴巴。
    路平心中也是吃惊不已,劳德诺不至於这么弱吧?
    对了,这傢伙可能现在还不想暴露嵩山派武功,既想一击制敌,又瞻前顾后,这才为自己所擒?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书吏们缓过神来,忙过来帮他收拾起桌案。
    劳德诺此时也缓过神来,在地上嘶吼起来:“狗官。我华山派不会放过你的。”
    路平摇摇头,这劳德诺到现在都不忘拉上华山派,对左冷禪够忠心了。
    他抓过签筒,顺手抽出一根扔在地上:
    “搜身!用刑!五十大板!”
    他说“用刑”的时候,眼神却看向余沧海。
    余沧海心中不明地一颤,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著捕快们取出劳德诺身上的物件,书办一件件登记。
    路平看著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华山派的弟子真的够穷啊。
    “四爷,这是林远图墓神道碑碑文。”书办拿起一张写满字的布帛,念了几句就惊喜地说。
    余沧海抓著扶手的手,竟然不由得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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