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清晨。
    奉天殿。
    “请郕王速做决断,南迁以避瓦剌锋芒!”
    “胡言乱语,太宗皇帝迁都北京时,曾言天子守国门,尔等竟要弃宗庙社稷於不顾?”
    阵阵喧囂吵闹声在奉天殿外经久不息。
    殿內,林润泽坐在龙椅旁的四方凳子上,以手扶额,思绪不断。
    两名內侍举著掌扇侍立在龙椅两旁,蔽天子容貌,以示庄重。
    郕王的贴身太监成敬手捧拂尘,焦急地示意林润泽发话制止这群胸前绣著各种飞禽走兽官员的闹剧。
    林润泽没有理会他,双目紧闭,整理著脑海中繁杂信息。
    他只记得自己正在前往某地区参与调研,而后车辆被山路上突发的泥石流衝下山崖,旋即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到了此处,一股股纷乱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明朝,正统十四年,朱祁鈺,郕王。
    过了几刻钟的时间。
    他终於睁开了眼。
    害……
    长嘆了一口气。
    这时,林润泽才堪堪理清脑海內繁杂的记忆。
    林润泽面色凝重地伸出双手,借著透入殿內的阳光看著自己身上的赤色四爪袞龙袍。
    竟然是真的,穿越了……
    大明朝,是他现在所处的朝代。
    郕王朱祁鈺,是他如今的身份。
    这身份还真是可以,林润泽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他前世作为政法专业高材生,这点歷史常识自然铭记於心,朱祁鈺,不就是景泰皇帝的名讳么!
    只是这个位列明朝十六帝之一的皇帝並不是很有名,甚至连个正经的庙號都没有,还是南明时追加了一个代宗。
    死后堡宗给了戾的恶諡匆匆了事,还是他侄子登基后,才给他改了个恭仁康定景皇帝的諡號。
    別的不说,这位登基大宝后,还能让已被尊为太上皇,且在瓦剌留学多年的哥哥復辟成功,也算是千古帝王第一位了。
    当然,也是沾了堡宗夺门之变的光,他才知道这段歷史,至於后世对这位代宗皇帝的评价参差不齐。
    有人说他心善,在位期间国泰民安。
    也有人说他不適合当皇帝,竟然能被退位的太上皇攛掇手下大將和太监架空,政治头脑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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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评价且不说,毕竟他主修的不是歷史。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实打实的明朝鼎盛时期的皇帝,虽然现在还未登基。
    哪个封建朝代都有一些弊病,明朝土木堡之变后这些弊病更是急剧加深。
    宣德朝之后能打的勛贵都葬送在土木堡一战。
    所谓的清流文官开始把控军事,染指政权。
    导致了明朝中后期的腐败滋生、財政匱乏、军事疲软还有最重要的是之后的皇帝都易溶於水。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忆起朱祁鈺马上就要登基了,瓦剌兵锋也即將直指北京。
    忍著刚穿越的不適,艰难整理了一番有关朱祁鈺的事。
    確认后,林润泽不由掐了一把大腿。
    这开局,还既是九五之尊,又是龙潭虎穴,也不知道是哪位漫天神佛让他来渡劫的。
    林润泽不由得歪嘴自嘲了一番。
    但是选他还真是选对人了!
    林润泽何方人也?
    出身显赫,却没靠家世,本硕连读,歷经多年基层锻炼,从乡镇一步步稳扎稳打到州府。
    最后更是百尺桿头更进一步,在不惑之年成为了最年轻的封疆大吏。
    皇帝?为何做不得?区区九五之尊罢了!
    皇帝北狩、天子叫门?更得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间,当爭做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林润泽平復了情绪后,望著殿內朝臣吵得眉目发红,听著他们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员们,此刻更像被踩了尾巴的公鸡,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伏地不起,更有甚者抱著柱子嚎啕:
    “请郕王殿下速速下令南迁,不然江山社稷危已。”
    “咳咳!”
    林润泽咳嗽示意侍立一旁的成敬,成敬会意后掏出鞭子往地上连抽三下:
    “肃静!”
    三声鞭响过后,议论纷纷的朝臣安静下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成敬见百官安静下来后,大声地喊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太后(郕王)千岁千千岁!”
    诸臣俯首,山呼海啸,只不过他们行礼的皇上此刻正在北方瓦剌的大营中,喝著马奶酒,听著马头琴,欣赏蒙古摔跤舞。
    “启奏殿下,今天子北狩,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日定夺社稷之主,以安天下之民心。”
    林润泽认真地打量出列之人,此人名叫胡濙,现在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这是劝进吗?
    林润泽准备拒绝,按照记忆里古代的规矩,至少要三请三辞,否则就会被骂乱臣贼子,毕竟便宜哥哥朱祁镇这个皇帝还活著。
    胡濙见林润泽犹豫不决,刚想开口进行第二次劝进,一侧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出列俯身高呼:
    “臣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起奏太后,当今之要务是与瓦剌部议和,迎回皇上!瓦剌部太师也先派来了使者,要不要派人与其探討如何迎回皇上之事,还请太后定夺!”
    林润泽看著跪伏在地上的马顺,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人完全没將自己这个监国的郕王放在眼里,见一旁珠帘后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也就是朱祁镇的生母孙氏並未发话。
    林润泽清了清嗓子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问道:“何人许你剑履上殿的啊!”
    马顺没想到一向温和不通政事的郕王突然发难,还是奔著要自己的命而来,一时语塞,
    “这……这……”
    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乃是皇上许诺,方便臣入宫稟告事务。”
    林润泽心里笑道好一个皇上许诺,好一个剑履上殿,观王顺之言语即便林润泽不太了解景泰一朝的事务,也能看出此人是朱祁镇的死忠分子。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早就看马顺不爽的户科给事中王竑出列俯身道:
    “启奏殿下,今日廷议当以社稷为重,司礼太监王振专权误国,蒙蔽圣听,怂恿圣上亲征,其党羽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甘为鹰犬,助紂为虐,二人狼狈为奸。”
    “今又剑履上殿,蔑视朝纲,臣请殿下诛王马二人九族,以安人心、正纲纪!”
    王竑说完就跪地不起,等待林润泽的回应。
    身后一眾大臣也出列跪倒在其身后,共呼:
    “臣复议,请殿下诛王马二人九族!”
    马顺一时悲愤交加,可自己的靠山现在身在瓦剌大营,无法帮助自己。
    此刻能救自己之人只有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於是为了保命的他急忙开口:
    “还请太后,郕王殿下明鑑,臣效忠陛下绝无二心,至於勾结王振之事纯属污衊!”
    说完他又对著弹劾自己的官员嘲讽道:
    “你们这群腐儒,安敢在此妖言蛊惑太后娘娘和郕王殿下,不过是怕迎回圣上后,圣上治你们一个妄立新君之罪。”
    马顺將圣上二字咬的极重,想著皇上在时不敢多言一字,如今却藉机发难,不过是想借自己的人头博一个从龙之功罢了。
    林润泽也未发言制止,他也想看看这朝堂內有多少人站在自己这边,现在心知明了的只有名垂千古的于谦于少保一人。
    “王振已死,汝等意欲何为,再有诬衊者,以谋反论处!”
    马顺自认这帮文官不敢过度为难自己,於是便发言恐嚇。
    谁知王竑突然起身,直指马顺骂道:“汝依王振为奸,残害忠良,今尚敢威嚇群臣?”
    骂完后,就跑过去抓住马顺的头髮,將其狠狠拉向自己,拳打脚踢,甚至直接上嘴咬其面门,並大喝:“奸贼!吾今日必毙汝!”
    马顺虽为武官,却没有料到平日连直视自己都不敢的文官会突然动手,嚇得连连后退
    眾大臣见状纷纷衝上前,对著马顺上下其手,有的朝著其身体就是一顿王八拳,有的用笏板朝著头猛砸,甚至有的直接脱下官靴猛抽。
    林润泽直呼明朝文官这么猛的么,还有这个王竑好一个以身入局,马顺自是不敢拔刀的,拔刀就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了。
    等到林润泽呼喊殿外守候的大汉將军入殿拉开群臣后,马顺已经是口吐鲜血,鼻青脸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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