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邑汳水。
    远山寂静,中午时分天气炎热,鸟兽似也懂得避暑,汳水水面无风无浪,一片死气沉沉。
    咚咚咚!
    百余骑马蹄踏近,震得水面犹如鼓皮敲打起来。
    正是张飞一行。
    “郭贡狗贼!杀我之心不死乎?!”
    张飞转头向后,三五百骑如浪积起,铺天盖地,仿佛下一秒就將席捲而来,淹没自己。
    同骑马前的夏侯涓脸色惨白,连日马上奔波,人早已七荤八素。
    眼看著就要渡过吊桥,身后的喊杀声愈发在耳中清晰。
    张飞连忙下马,唤来一名屯长,“你先行回去报信,顺便带此女子离开。”
    敌之士气一鼓而作,我之士气再三而衰。
    敌眾我寡!
    他深知无法躲过郭贡的穷追不捨,继续逃跑只会愈发困顿萎靡,於是打算背水一战。
    “俺不走!俺要与將军共生死!”
    屯长面目倔强,咬牙反驳。
    “张將军......我也不走......大不了就死在这汳水旁......”
    马背上的夏侯涓有气无力,她深感张飞还记掛著自己,却还是坚决说道。
    “女子尚且如此刚烈!我等燕人,何惧生死?!”
    周围的部下们顿时慷慨激昂,纷纷举臂振声。
    不跑了!
    和那狗贼郭贡拼了!
    眾皆调转马头,於岸边结阵。
    一双双黝黑烁烁的眼睛,散发著坚毅敢死之气息,热腾的水面仿佛剎那间结成冰霜,寒气逼人。
    他们左手勒紧韁绳,右手持长矛长剑,只待张飞一声咆哮,便是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紧追的郭贡五百骑已至汳水二里。
    谋士李文却建议道,“穷寇莫追!主公断不可逼人太甚!”
    张飞就是把郭贡追急了,所以他只能反击,今日要是把张飞也逼急了,形势未可知也。
    再者。
    此处已近丰县,岂能深入险地?
    “五百骑对百余骑,优势在我!给我冲!”
    郭贡置之不理,拍马下令。
    骑阵犹如浪,一层卷著一层,马蹄搅得黄土飞至丈高,无风也能卷积起猎猎之声。
    张飞立於军前,瞋目横矛,“身是张益德,可来共决死!”
    “跟我冲!”
    观郭贡骑军架势猛若旋风,然张飞骑军皆有死无生。
    砰!
    一声巨响,两骑相撞,双方骑兵接阵,马声喊叫率先响起,而后刀剑交戈鏗鏗不绝。
    张飞带队衝杀,犹如锋利的矛尖撕破一个口子,朝著郭贡本阵杀去,仍想著擒贼先擒王。
    然而郭贡五倍骑兵之优势像是巨石厚墙,渐渐阻挡,並包围对方。
    “今日难道要殞命於此?”
    张飞举目四望,亲骑皆离散乱阵之中,黄沙血雨扑打著他那不甘的脸庞。
    他好像能清晰的听到亲骑慷慨赴死的吶喊,也有白刃加身的惨叫。
    “到此为止了吗......”
    忽闻北岸马蹄,轰轰隆隆,刘字旗帜,迎风作威。
    “三叔!我来助你!”
    来者正是刘升別部,五百骑兵!
    “擒杀郭贡!”
    “擒杀郭贡!”
    “擒杀郭贡!”
    关平士仁带著骑兵將士齐声高喊,人马未至而意志先达。
    “太好了!是公子!我们有救了!”
    张飞部下诸骑闻之而士气大振,生之希望瞬间掩盖死之决然,若可生谁想死?
    鸿起......
    风沙带著一股酸气堵住张飞鼻子,呛得他圆眼湿润模糊。
    他腮帮咬牙鼓起,带动全身的青筋乍现,五根手指镶嵌进矛身,座下马匹如箭射出。
    “擒杀郭贡!”
    张飞大喝一声衝进敌阵,亲骑默契的聚拢而来,掩护著自家主將衝锋杀敌。
    “来者何人?!”
    郭贡见对岸骑兵杀来,口口声声喊著要杀自己,不由得双目颤抖。
    谁管张飞叫三叔?
    其军亦是惊慌迟疑,神色不定,剎那间开始自乱起来。
    下一秒。
    郭贡就看见自己的亲卫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天上,像是折翼的大鸟。
    哇!
    好蓝的天空......
    嗤!
    长矛划过空气,犹如电流之音,冰冷的矛尖刺进温热的喉咙,郭贡的双眼瞬间瞪得比对面的张飞还要大。
    “取你狗头!”
    张飞搅动矛身,郭贡的狗头被硬生生撕扯下来,旁者见之无论敌我,皆震惊恐惧。
    “我乃燕人张益德!”
    多日的狼狈辛酸,失去同乡部曲的悲痛,皆在此声咆哮里得以彻底发泄。
    其声若雷霆,轰鸣一声!惊得人耳膜发颤,离得近的敌骑甚至双手抱头,啊啊落马,活活震死。
    此时刘升也率部过桥加入战场。
    敌首已献,其军更乱,五百新生骑兵的入场直接奠定胜局。
    “郭贡狗贼竟以黔首百姓诱敌!其心可恶!一个不留也!”
    张飞杀得性起,恍如神鬼附体,极尽发挥余力,杀得郭贡骑兵片甲不留。
    刘升所部骑兵也在关平的带领下追隨张飞杀敌。
    谋士李文惨死乱阵之中,临死他终於大骂了一句,我真是被狗郭贡给害惨咯!
    血色残压。
    汳水红胜火。
    “鸿起!”
    张飞引骑而归,胳膊里夹著郭贡发扁的头颅,浑身是血,像是刚从汳水里爬出来的泞泥恶鬼。
    他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刘升,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怕身上的浓臭血腥惹刘升不高兴。
    “三叔!”
    刘升却是主动抱臂。
    “没想到鸿起竟然亲来接应......”
    张飞见状泪眼发水,可惜满脸血跡分辨不出。
    他本以为自己派人让刘升与吕布先行,断不会有人来接应,没想到呀没想到......
    “我虽与三叔多起爭执,旁人似觉得我总是针对三叔,可在我的心里,我和三叔是最亲的!”
    刘升吸了吸鼻子。
    闻言。
    张飞彻底绷不住了,想要嚎啕大哭。
    “没有!鸿起绝对没有针对俺!”
    张飞手指发力,捏得刘升又吸了吸鼻子。
    刘昇平心而论,除了家人,他確实和张飞最亲,不仅仅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也因张飞性格鲜明,喜怒都写在脸上。
    其实有缺点的人,才更容易亲近。
    有些人往往太过正面从而令人產生敬而远之的想法。
    似吕綺玲,刘升之所以心生爱慕,跟她貌美腿长没有一点关係!也丝毫不含利益因素!
    而是她看似冷若冰霜,脾气刁钻,实则性格单纯,內心善美。
    所以刘升不介意满足吕綺玲一些些傲娇的心思,也不介意与张飞天天吵得面红耳赤。
    介个就叫感情!
    “俺也感觉和鸿起最亲!”
    张飞心中火热,老眼滂沱。
    他不知道的是,刘升以后將会“我和某某最亲”这句话说给很多人听......
    感动之余,张飞痛定思痛,没有炫耀自己斩了郭贡头颅,而是正式承认自己的过错。
    “前失下邳而令眾人处境艰难,今追郭贡再不顾大局,鸿起!我错了!”
    张飞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不足百人的部曲,第一次肯真正承认自己的错误。
    “若是俺以后再犯错!鸿起不要顾及什么最亲的三叔,尽情指责我吧!”
    刘升闻言欣慰不已。
    有一种看著自己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张將军......”
    夏侯涓在一旁轻轻呼唤。
    刘升惊讶,怎么还有女子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张飞,“三叔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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