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老太爷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两日,就差人办理好了鸦隱的转学手续。
    自从十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鸦隱便从祖父母家里回到鸦家长住。
    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和至亲团聚的温馨生活——
    却不曾想,母亲白婉的完美婚姻外壳之下,却是一地的脏污与狼藉。
    由於父亲鸦湛远习以为常的天酒地,不堪忍受的母亲,最终决定和他分居。
    而鸦隱想像中的幸福一家的温情戏码,也堪堪维持了不到两年。
    更为年幼的弟弟鸦元,由多在首都林塔的老宅內由奶奶抚养。
    而她,则隨母亲在毗邻首都的克森市生活。
    克森市是母亲的家乡,外祖家创下的白氏財团也是当地的龙头企业。
    外祖父与外祖母一生感情甚篤,膝下只育有一女。
    幼时鸦隱在外祖家,生活得尤为舒心自在。
    隨著时间的推移,『那件事』的影响似乎也在逐渐变淡。
    被蒙上眼睛不进食水的黑暗,男人凶神恶煞的动輒打骂,那些从耳边破空划过的子弹——
    都已经过去了。
    再度返回克森市,於她而言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鸦隱站在高大的更衣镜前,此刻她已经换上了定製好的,崭新藏蓝色春季校服套装。
    由金线编织的索兰学院校標,在阳光下泛著明亮的光泽。
    前两日给私生女的『迎新小惊喜』,被不痛不痒地一笔带过。
    可能受到了鸦老太爷的嘱咐,这两日鸦湛远並未出现在鸦隱姐弟俩的眼前。
    更谈不上教训了。
    也是,自打疼爱他的鸦老太太去世之后——
    每次他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鸦老太爷下了令,他哪有敢不遵从的?
    確定好一身的装扮以及携带的入学文件没有任何紕漏,鸦隱施施然地下了楼。
    负责接送她的专属司机,已驱车在前院等待。
    而早早收拾换好新校服的鱼拾月,也默默等在了一旁。
    鸦隱见到那张小白般楚楚可怜的脸,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为对方的勇气和韧劲感到佩服,同时在心底默默將此人的危险程度,往上再提了提。
    面对让自己被烈性犬撕咬的凶手,还能隱忍不发——
    有这份心性,做什么事情都要容易成功得多呢。
    还有鸦湛远,於这私生女而言,可真是位『慈父』啊。
    那鱼婉莹到底有多强的手段,才能將这个公子给暂时收服的?
    鱼拾月微垂著眼,声音轻微而小心:“姐……隱小姐。”
    “我能和你一起去上学吗?”
    黑色的长髮低挽成一束绕过左肩,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颈。
    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温顺而无害。
    ——倒是极易勾起他人的怜惜感。
    鸦隱的视线划过那截脆弱的颈段,似乎还能瞧见上面,微微浮起的青色血管。
    上辈子……她就是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蛊惑到鸦元的?
    没能得到想像中的回应,鱼拾月咬了咬下唇,暗自告诫自己要学会忍耐。
    她又怯怯地抬头,嘴唇翕张了几下:“可以吗?”
    鸦隱只觉得腻味极了。
    上辈子,她见过对方得势后囂张跋扈的模样。
    自然明白,现在的伏低做小,不过是在隱忍蛰伏罢了。
    一旦有翻身之日,对方定然会千百倍地还诸於她。
    可那又如何呢?
    没有了鸦家嫡亲孙女的身份,作为登天梯——
    鱼拾月想要向上爬,只怕得比上辈子还要努力千百倍才行。
    “真是好一个柔弱不能自理,又渴求亲情的乖巧妹妹。”
    “倒显得我有些不近人情了。”
    鸦隱走到鎏金黑色的车门边,司机连忙下车,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分明是『入侵者』,却偏要做足了一副谁都欠你的模样……”
    “像鬣狗一样贪婪,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索求。”
    她缓缓降下车窗,竖起的细长食指,轻轻抵在嘴唇前:“不要在学校里表露你私生女的身份,这是我的忠告。”
    “我没工夫跟你玩儿……姐妹情深的戏码。”
    鱼拾月站在原地,看著渐渐驶远的汽车,她的胸前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狠狠地捏紧了校服下摆,指甲盖儿都用力到隱隱泛白。
    不过很快,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触电似的鬆开了手。
    小心仔细地抚平昂贵衣料上,细微的褶皱。
    鸦元轻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心情甚好地踏出了大门。
    今天將由另一位司机送他去索兰学院的中等部。
    远远的,他便瞧见了攥著书包带,等候在前院路旁的鱼拾月。
    在对方惊喜又夹杂著恐惧的眼神中,鸦元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她的左腿。
    而后,恶意满满地开口:“伤口好得挺快嘛。”
    “果然野种就跟野草一样,恢復力可真强啊……下次要试试玩儿点別的吗?”
    鱼拾月只得再次垂下头颅,做出一副受足了教训的乖顺模样。
    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等待对方离开。
    耳旁再次响起汽车驶离的声音。
    她抬起头,浅棕色的瞳孔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不过很快她又跟变脸似的,恢復成了受到委屈后故作坚强的模样。
    白皙柔嫩的面上堆起勉强的笑,拨出了鸦湛远的手机號,向对方求助。
    母亲果然说得没错,这两个白婉所诞下的孩子,都是与死掉的白婉一样,同出一脉的虚偽恶毒。
    ——等著瞧吧,咱们往后的路还长著呢。
    ……
    索兰学院建立於奥斯克联合王国2570年,距今约有近200年的校史。
    无数財阀政要都就读过此校,也是整个奥斯克境內最为出名的贵族学院。
    它有著极为严苛的申请审批制度,对学生的各方面素质皆有极高的標准。
    发展至今,基本已经成为了財阀子女的聚集地。
    不过为了显示所谓的『公正平等』,索兰学院每年约有5%的助学生名额,会下放到国內各地普通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
    这些平民中的佼佼者们,可以凭极高的成绩点免费入读,且申请到学院派发的高额奖学金。
    上一世的鸦隱拒绝了鸦老太爷的联姻安排,自然没有从原本就读的女校转学到索兰。
    所以她也並未亲眼见证过,原著中的女主与学院里的几个顶级天骄们的爱恨纠葛。
    只隱约有刷到过网络上的八卦,关於『一个美丽的平民女孩是如何傍到金大腿』的。
    大多都是符合平民们,对落差巨大的不同阶级男女间发生的狗血剧情的揣测。
    她对这类桃色緋闻一向不感兴趣,所以也不太了解其中的细枝末节。
    但摄入了原著的信息后,鸦隱知晓大约在两年后的春天,宫家三少举办了订婚仪式。
    而与其订婚的……並非甚囂尘上的传言中的女主。
    而是从事土地和建筑开发的,陶氏財阀家的千金,陶景怡。
    又是一位女配。
    鱼拾月並未如愿成功嫁入宫家,但却不知为何得到了王室某位大人物的青睞。
    所以恶计频出的她,最后即便被男主们清算,得到的惩罚——
    也只不过是被驱逐出境,这辈子不能再回国而已。
    不过没关係,她並不贪婪,至少已经从原著中获取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时日还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抽丝剥茧。
    总能找到……原因的。
    这一次,她要鱼婉莹和鱼拾月母女俩,生不如死。
    当然了,鸦湛远这个渣滓她也不打算放过。
    就看谁,棋高一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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