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玉让沈琅去找人, 主要是因为他是妖族。
    妖族有瞬移之术。
    秘境之中在地动,若要带人出来,瞬移比御剑要快得多。
    其次……
    谢延玉觉得,比起李珣, 沈琅要更好操控。
    不管前世如何, 至少今生,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条件遵从。
    然而事实却是——
    他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听话。
    *
    秘境里还在地动。
    但比起刚才,地动的程度已经好上了许多。
    沈琅走进去,只感觉到地上一些微弱的震动。
    之前的裂隙还横陈在脚下,深不见底, 但却也并没有新的裂缝出现在地面上。
    他回到了之前找到谢延玉的地方。
    这是一片林子。
    因为地动, 周围的树木稀稀拉拉倒了一片, 要么就是横七竖八拦在路上,要么就是倒着栽进地缝里,周围还有一片雾, 因此走在这里,需要格外小心。
    往前走了一会。
    他发现林子深处, 之前那片湖泊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一片血泊。
    贺兰危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
    沈琅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之前他情丝蛊发作,被谢延玉关在藏书阁里, 是沈琅去藏书阁把人带回来的,那时候的贺兰危已经很狼狈,但也不如现在狼狈。
    此刻。
    他身上浅青色的衣服都被鲜血染透, 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破口,身上全是皮开肉绽的伤口,甚至连那张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脸,此刻也血痕斑斑。
    他一动不动, 手里好像死死抓着什么东西。
    这模样,只能看出还活着,但因为眼睛闭着,所以也看不出他是昏迷着还是醒着。
    看起来很虚弱。
    ……很容易就能被杀掉的样子。
    沈琅脚步微停。
    站在远处看了一会,随后他才缓步走过去。
    鞋尖踩过血泊,被浸上血迹,他踹了贺兰危一脚,然后才弯下身。
    大概是没彻底昏死过去。
    贺兰危动了下。
    他眼睫上都沾了血,抖动了一下,然后才勉力睁开眼——
    但眼前是一片黑暗。
    通常人闭上眼的时候,若是眼前光线亮,还能看见一些血管的形状,又或是透着红的肉色血色,但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颜色也看不见,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不。
    说是黑,也不贴切,更贴切一些的形容,是一片虚空。
    他看不见了。
    贺兰危很恍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不见了。
    他的思绪很迟缓地运转起来。
    几个念头从脑中滚过,最终思绪定格在一个念头上——
    这感觉与夜盲是一样的吗?
    上一世她每当夜里,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他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瞎了,还是夜盲,因为看不见,所以他分不出此时昼夜。
    但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
    他睁着眼,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面前有微弱的气流。
    好像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
    他顿了下,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虚弱,如同沙砾无力蹭过地面:“谢延玉?”
    前面没声音。
    贺兰危此刻应该有许多念头。
    他迟钝地想,他应该恨,或者应该怨,因为他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残废,和从云端跌落有什么区别?他应该有一些自厌的情绪,或是其他极端的、激烈的情绪。
    但可能因为伤太重了,他没什么力气,以至于那些激烈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他此刻甚至虚弱到画不出一张明心符,眼前是深切的虚空,他只感觉到茫然。
    因为迟迟听不见她的回音,他开始有些慌张,一只手往前探,甚至带了一点讨好的味道:“为什么不说话?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拿到,你就要——”
    你就要喜爱我。
    你就要兑现你的诺言。
    他想这样说。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摸到冰凉的触感——
    虽然她平日里体温很低,但这并不是她的手。
    他摸到的东西,冰凉,且薄韧、尖锐。
    是……剑锋。
    也就是这时候。
    耳边终于传来很轻的一声嗤笑:“她就要什么?别做梦了,还以为她会来找你吗?”
    是沈琅的声音。
    贺兰危愣了下:“她呢?”
    他手掌握着剑锋,因为受伤太多了,能感觉到皮肉被划开,皮开肉绽,但他痛觉有点麻木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琅将剑抽出来,将他手掌皮肉划得更开,然后把剑压在了他的丹田处。
    贺兰危看不见。
    只能感觉到剑锋压上丹田,他又一次听到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但是她呢?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真的没来。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随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下好像有温热湿润的东西滑过,是血吗?他目不能视,因此甚至看不见面前沈琅眼里他自己的倒影,不知道这不是血,而是眼泪,他看不见的眼睛在流血泪,只能听见沈琅在他耳边阴冷道:
    “她叫我来杀了你啊……”
    *
    谢延玉在秘境外等了一会,
    但好一会,都没见到沈琅带人出来。
    ……为什么还不出来?
    沈琅不是会瞬移吗?带个人出来,不过眨眼间的事。
    还是说,贺兰危还没拿到镜子,人还在心魔镜中,沈琅找不到他人?
    她有些焦躁了,时不时往秘境的方向看一眼。
    她身后,
    李珣看见她的动作,脸色有些阴沉。
    但转念一想,沈琅之前就说要合谋处理掉贺兰危,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说不定这时候正是在秘境里与贺兰危厮打呢,两个贱货打去吧,死哪个都不错,要是两个都死,那更是双喜临门,他放鞭炮庆祝。
    他想到这,又爽了,脸色勉强好看一些。
    随后他伸出手,拉了下谢延玉袖子。
    谢延玉疑惑回头:“怎么了?”
    李珣慢条斯理:“他要是找到人了,自然会出来,你在这急有什么用?要不我们先去天剑宗。”
    这话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在外面干着急,确实没什么用。
    谢延玉正要答应,但也就是这一刻,她脑子里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贺兰危生命垂危!】
    系统尖叫:【不行不行,你快点让李珣进去,我怀疑沈琅阳奉阴违,要弄死贺兰危!!!!贺兰危绝对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剧情线就残缺了,你能不能飞升先不说,世界线可能就、就要崩了啊!】
    这有点太突然了。
    谢延玉被系统嚎了一嗓子,怔了下。
    下一秒,又看见李珣伸手掐她脸,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还在说话。
    她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李珣顿了下。
    然后他盯着她,阴森森地:“我说,我们先去天剑宗,你传讯符给他留一条消息,叫他找到人了直接来天剑……”
    他话说到这。
    却被她打断。
    随后就听见她道:“不行。你进去找一下吧。”
    这回换成李珣愣了下:“啊?”
    谢延玉重复道:“你进去找一下他们吧,把贺兰危带出来。”
    就这么一会,她已经理清楚了思绪。
    刚才还有点怔愣,这时候说话却极为有条理。
    李珣微垂着眼帘,金褐色的眼睛与她对视,将她的脸从眉到眼看了一遍,确认她是认真的。
    随后他直接气笑了:“我?你让我干什么?”
    谢延玉:“……”
    谢延玉懒得和他再掰扯。
    她不能让贺兰危死了,就是这么一小会,系统又在她脑子里提升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尖锐,听得出来贺兰危是真的快死了,再去晚点她的剧情线就完蛋了。
    她眉目间因此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来,直接把李珣掐在她脸上的手给拍开,然后转身又要往秘境里走。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摸出传讯符,给沈琅编辑消息。
    但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她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回过头就对上李珣血红的眼。
    他阴沉沉地盯着她,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怒声道:“在这呆着。”
    他按住她的肩。
    半晌后,胸腔起伏,咬牙切齿:“谁说我不去了?我过去。”
    谢延玉:“……”
    看出来他真气得狠了。
    说完话,一拂袖便又往秘境那方向过去,也不理她了。
    等他没走出几步,谢延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李珣!”
    李珣脚步停了一下:“又干什么啊?反悔了?”
    他说完话,没忍住又回头看她。
    结果一转过眼,又看见她摇了摇头。
    下一秒,就听见她说:“要活的。”
    李珣一顿。
    这回直接把袖子甩得猎猎作响。
    *
    就算是受了重伤,贺兰危也挺难杀的。
    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又与沈琅缠斗起来,像疯狗一样,但到底受了重伤,即使回光返照一样,也撑不了太久。
    因此。
    沈琅一剑,又将他掀到了地上。
    这一回,贺兰危好像真的晕过去了,浑身是血,连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沈琅再一次将剑压在他丹田上。
    但要捅下去的时候,又一次被打断——
    斜里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有人一鞭子挥过来,缠住了他的剑,制止了他的动作。
    用鞭子的人并不多。
    此时此地,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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