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脱衣服。
    好可怜。
    又不想脱, 又不想忤逆她,不想惹她不悦。
    于是他苍白的面色上,露出一点可怜的神情,眼底的皮肤又微微泛粉, 眼中有爱欲与泪意。
    被她看着, 既兴奋得颤栗不止, 只能强压住喉间喘息,又因为忌惮,像怕脱衣被看见什么,迟迟克制着身体的听从她命令、迎合她的本能, 拉锯着。
    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可是谢延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
    她说了让他脱, 就是让他脱, 不会改变主意,现在也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等着他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琅白皙的指尖落在颈间,终于将衣襟挑开了一点。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如果是一口气解掉衣裳,她确认一下他腰间有没有伤口, 之后也就罢了。
    但偏偏是这样缓慢的动作,导致她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挪动, 所以能看清他露出来的每一处, 先是漂亮的锁骨,然后是一点点肌理分明的胸膛。
    很奇怪的。
    她因此想起他胸膛的触感。
    像被烫了一下,她纠结着要不要挪开视线,但这时候, 门突然被人推开。
    *
    为什么她身边会有那么多人呢?
    先是谢承谨来他面前阴阳怪气,显得和她有多亲昵一般;
    再是李珣给他传讯,发来她犹带吻痕的手,说勾引到她了;
    现在又是这侍从,跪在她面前脱衣,夺取她的视线。
    只有他。
    从情丝蛊被缓解后,她几乎再没有正眼看过他。
    贺兰危推开门,看着他们,胸腔里窜着火,泛着酸,为什么她不看他呢?
    压住的情绪这瞬间爆裂开,这个念头几乎立刻占满了他的所有思绪,和带毒的藤蔓一样往他心上爬,一点点围拢住他整颗心,扎穿他的心,在他心上钻出血洞,然后填满。
    继而他又想到——
    她其实是在意他的。
    他中了情丝蛊,她还会去帮他解蛊,她其实是在意的,她其实是能看见他的。
    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心口的血洞上又被人撒了一把糖,他就是疯魔了,从她许多不在意的举止里找到一点她在意他的蛛丝马迹,他觉得好甜,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不看他呢?
    一定是因为她身边有太多人了。
    乌黑的眼珠转动,落到了沈琅身上。
    并不是她不在意他,而是这种搔首弄姿勾引她的贱货太多了,将她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所以他把这些人杀光就好了啊……
    贺兰危突然弯唇笑了,
    近乎完美的脸上,笑意无声,如同春水微澜,
    唯独盯着沈琅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映进去。
    *
    贺兰危推门进来,
    谢延玉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是不是舆图画好了,结果这人就直接对沈琅动手了。
    他好像陷入了一种非常极端危险的状态,像疯癫漂亮的恶鬼一样,对沈琅起了杀心,要杀了他。
    但沈琅也是大妖。
    甚至修为还比贺兰危高上一些,两人瞬间就打成一团。
    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见了血。
    贺兰危脸上被弄出几道血痕,唇角血迹蜿蜒,灵力如刀,对着他的丹田和喉咙戳,又像是要挖了他的眼,剖了他的灵根一样,仿佛沈琅也早看他不爽,恨之欲其死。
    沈琅脖颈上的皮肉被划破,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在皮肉里,要挑断他的喉管,剜了他的脸皮,仿佛是厌恶极了他这张脸,要扒了他的皮撕掉他的脸皮,让他再也没办法用那套狐媚招数勾引人,血流满了皮肤,琥珀色的眼睛痉挛着流血泪。
    措不及防就这样打起来。
    谢延玉原本还想着去拉架,结果这一下都看傻了,看得脑子空白,
    这两人好像隔着深仇血恨一样,谁也没留手。
    谢延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凶残的打架。
    即使之前在宗务堂,贺兰危和李珣互殴,扯着对方头发把彼此按在地上扇,也不如现在这样凶残。
    但也不能真的让他们死了啊……
    谢延玉看了一会,才又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想。
    她想了想,手掌一动,太阴瞬间出现在掌中,因为学会了无相剑,此时剑招也十分熟练,一道剑风过去,硬生生把两人给震开了。
    *
    一片狼藉之后。
    打架终于停住,两个人都受了伤。
    可能是因为虚弱,所以即使沈琅的修为高一些,却是伤得更重的那个。
    谢延玉看见他手臂上都有蛇鳞一闪而过了,怕是伤得要维持不住人形了。可能是想到她曾经提过,有点怕大蛇的尾巴,所以为免在这里直接现原形,他先离开了。
    于是紧接着。
    厅堂里就剩下了谢延玉和贺兰危两人。
    谢延玉终于将目光投向他——
    贺兰危是很漂亮的。
    且他的漂亮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的相貌漂亮,除了鼻尖有一点小痣,让他稍显轻挑了以外,他这张脸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多一分太刚硬,少一分太阴柔。
    他的身体漂亮,宽肩细腰,从胸膛到臂膀,后背到大腿,肌理流畅分明。
    这人哪里不漂亮?
    没有哪里不漂亮,平日里又高高在上,以至于他的仪态也十分漂亮,挺拔矜贵。皮囊将他尖锐腐坏又疯魔的心脏包住,让他远远看去,像个不染凡尘的散漫仙人。
    但此刻,他有点狼狈。
    因为受了伤,他跌坐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光看露在外面的皮肤,脸上就有喷溅的血迹,脖子上被划了一刀,在淌血,将脖颈都沾湿了,衣服遮住的地方应该也受了很多伤,看不见罢了。
    这样看起来就不太像仙人了,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漂亮恶鬼。
    但这时候,这位恶鬼抬起眼,视线落在了谢延玉身上,他脸上先露出了一点茫然与阴森的神色,但发觉到她正在看着他,于是盯了她半晌,又露出一个笑。
    这看起来更吓人了,美则美矣,有点疯疯的……
    谢延玉:“……”
    谢延玉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是真的有点烦,毕竟她之前想看那妖物的腰侧有没有伤,这人跑来坏她的事。但这时候,看着他这样,她倒也发不出什么火来,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疯了,太不正常了,所以她心里的疑惑要比烦躁更多。
    她想问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于是她放下剑,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
    结果也就是这时候,听见贺兰危飘飘忽忽地笑了声:“你看,你现在在看着我。”
    谢延玉:?
    他这语气,怎么说呢。
    人间有一种东西,叫做五石散,修真之人或许不知道,但谢延玉曾是凡人,在人间流浪多时。
    她也去过凡间繁华之处,远远在人群中,见过凡人贵族吸食此物,服完散,说起话来就是这样的,颠三倒四,和疯了一样。
    她心头疑惑更重,蹲下来了,和他对视着。
    能看见他黑色的瞳仁里有她的倒影,而他仿佛已经疯癫了,此时有种疯癫的高兴,用力伸手揽住她的腰,原本是想将她抱在怀里,但确实受重伤没什么力气了,于是身体一歪,反而成了靠在她身上的姿势,然后头埋在她颈间,亲昵地蹭。
    “就是那些贱人夺走了你的目光啊,他们一走,你不是能看见我吗……?”
    谢延玉感觉他真的有点疯了。
    于是她推开他的脑袋,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贺兰危知道自己不正常。
    他现在以这样的姿态,跌坐在地上,攀在她身上,他就已经很狼狈了,但或许是他早就开始慢慢不正常了,即使他再怎么抵抗,一次次将自己拉回原点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他的头颅还是在被压弯,以至于他突然都有点累了,就这样吧,他突然觉得就这样狼狈着也行:“我就想让你看着我,不行吗?”
    “你不应该看着我吗?
    “你在意我啊,你在意我,你喜爱我,你就应该看着我,只不过那些人总是吸引你的目光而已。没关系,只要我把他们杀完,你就会看着我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像个真正的疯子,又哭起来,眼睛泛红落下眼泪来,偏执地非要和她确认:“是吧?你在意我,你喜爱我。说话啊,你喜欢我!”
    “不喜欢。”
    “……”
    “很早就告诉过你了,不喜欢,之前说喜欢都是骗你的。”
    贺兰危突然像疯了一样过来捂她的嘴,眼泪掉得更凶,抽泣都带着颤。
    谢延玉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了,他伤成这样,某种意义上,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再扇他几巴掌他都没法反抗。
    但她却没动手。
    她很少看见他这么狼狈这么疯癫的样子,她又生出一点恶意。
    有一种逗蛐蛐时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掌握了力量的愉悦感,于是她蹲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又和他重复一遍:
    “我不喜欢你。
    “听见了吗?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帮你解情丝蛊是因为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死,也不是因为喜欢你。
    “不如你用脑子想一想呢,贺兰公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尖锐刻薄,喜欢你揣着一颗坏心,喜欢你高高在上把旁人当蝼蚁,还是喜欢你将我看作玩物?”
    一串话砸下来,是实话,也是她刻意将话说得刻薄如刀,
    就好像又直接往他身又捅了几刀,贺兰危大脑轰鸣,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他好像没法处理这些话的意思了,只能流着泪,看着她,好像一个脆弱的任人凌虐的烂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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