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忆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即将压下来的胸膛陡然定在半空中。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江望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华尔街天才引以为傲的、异常灵活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她在说什么啊?
    许归忆?我没听错吧?!
    她什么意思?是说她就是许归忆吗,还是说她认识许归忆?
    可是她怎么会认识许归忆啊!!!
    那就意味着……她就是许归忆?!
    这个结论如同惊雷在江望早已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拼命安慰自己:不可能!绝不可能!不会这么巧的!一定是自己最近熬夜太狠产生幻听了!
    江望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他甚至开始怀疑方逸航酒吧里卖的是假酒,否则好端端的,他的精神状态怎么会出问题?!
    一定是喝了假酒精神失常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江望还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幻听和精神失常哪个比较令他崩溃?
    然而无论哪个选项的崩溃程度都远不及“眼前这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女人就是许归忆本人”更令人崩溃!
    然而下一刻——
    “许归忆,我的名字。”她清晰地补充:“你要记得我。”
    江望:“…………”
    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心率彻底失控,一路飙升至一百三,江望撑在许归忆身边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屋里仅留两盏床头灯,身下人衣衫凌乱,乌黑长发散了一枕,刚经历过一番激烈亲吻,她的红唇还泛着似有似无的水光。
    女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动作,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像搁浅的鱼。
    江望猛地撑起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挪开一大段距离。
    他坐在床边,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挤出暗哑的三个字:“许、归、忆?”
    她点点头。
    四目相对,许归忆忽然看不懂他眼底产生的复杂情绪。
    江望没有出声,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思索着,异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请问,归忆,是哪两个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许归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所思美人不可见,归忆江天发浩歌的归忆。”
    她的名字是许褚渊亲自取的,出自鲁迅的《无题二首》。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
    “你怎么了?”许归忆坐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望立在床边,垂下眼眸和她对上,目光沉沉。
    他喉咙哽得难受,好半晌才恢复发声的功能:“你知道我是谁吗?”
    目光甫一相触,不知道为什么,许归忆心里突突跳了几跳,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江望。”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许归忆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傻了,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怔怔地看着江望。
    由于太过惊讶,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忍不住微微张口。
    江望?
    江望——!
    啊啊啊江望!!!
    清晰可闻的两个字在她脑海里3d环绕式一遍遍回荡,许归忆飞速运转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目目相觑半晌,许归忆张了张唇,垂死挣扎:“请问……是哪个江望?”
    她尚且保留一丝侥幸心理,不死心地问。
    万一呢?万一只是重名呢?
    然而到了这会儿,江望似乎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稍稍缓过来了,他短促地笑了下,直接点名道姓:“许十一,你认识几个江望?”
    许归忆:“…………”
    这下许归忆彻底死心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她叫许十一的人掰着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眼前这个江望,不是她那个死对头发小,还能是谁?!
    江望喉咙有些干涩,静静地看着她,许归忆也一样。
    对视一秒,两人又同时撇开眼睛,垂下视线的一瞬间,江望看见她脖子上的吻痕,许归忆看见他颈侧的抓痕,当时两人心里的想法完全一致,那就是——完!蛋!了!
    许归忆内心疯狂尖叫:天呐!我怎么和他厮混到一块去了?他会不会找我爷爷我奶奶我爸爸告状?他们知道后会不会打断我的狗腿?我的名声!我的清白!啊啊啊!!!
    江望内心同样山崩地裂:天呐!我怎么和她厮混到一块去了?她会不会找她爷爷她奶奶她爸爸告状?他们知道后会不会先打断我一条腿,然后再联合我爸妈一起打断我另一条腿?这他妈该怎么收场!!!
    许归忆手忙脚乱地摸到手机,抖着手打开相册,疯狂往下翻,过了好久才翻出一张照片,她看一眼照片,再抬头看一眼江望。
    江望一动不动由着她辨认。
    看了半天,床上发丝凌乱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你为什么不开迈巴赫!!!”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霸总不都是开迈巴赫的吗?他要是开了迈巴赫,她至于认不出来吗?!
    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她,语气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平静:“你喜欢迈巴赫?在车库里,我没开。”
    许归忆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噎死,她咳了咳,声音虚弱极了:“江望,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美国偷偷整容了?”
    江望:“…………”
    真行!
    宁愿怀疑他整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智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兜头而降,许归忆实在不知道此刻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眼前不断闪现两人自伦敦重逢起的一帧帧画面……越想越不对劲,越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江望此时比许归忆好不到哪里去,他心里也是乱得很,回想起那张名叫“时一”身份证,江望几乎刹那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时一,时一。
    呵!
    许十一!
    假的名字,假的身份证,假的身份……既然对象是许归忆,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此时此刻,江望终于明白自见她第一面起就出现的那股诡异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两人对视良久,面面相觑,均是无言。
    直到床头那部黑色手机再次嗡嗡振动起来,才终于打破了屋内足以让人窒息而亡的尴尬气氛。
    江望几乎是如蒙大赦般一把抓过手机接起来,电话那头方逸航焦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朵:“喂,老三,服务生说你把十一带走了,你俩这会儿搁哪儿叙旧呢?没打起来吧?”方逸航挑重点问。
    许归忆抬起头,再次撞上对面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江望就那么盯着她,看着许归忆风云突变的脸色,心想姑娘这内心活动还挺丰富。
    何止丰富,许归忆内心简直要绝望了,第一次出来玩就碰上儿时的死对头,太倒霉了!
    “没事儿,马上回去。”江望对方逸航说。
    猛然间,许归忆忽然记起一件事,她披上外套慌慌张张跳下床,鞋都没穿就赤着脚朝门口冲去。
    江望刚挂断电话,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将人拦腰扣住,许归忆被他带得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坐在他大腿上。
    “等一下。”他说。
    许归忆像被烫到一样立马站起来,紧接着手腕被江望死死扣住,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再次传来:“等一下。”
    许归忆回头,怒气冲冲看着他。
    江望喉结略微滚动了下,他别过脸去,语气带着点无奈和提醒:“你现在喘得多厉害,脸红成什么样,心里没数?”
    她这副模样出去,跟直接举着喇叭宣布“他们刚才干了什么”有什么区别?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许归忆更无地自容,脸腾地一下烧着了。
    女孩儿眼尾通红,眼睛覆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星星点点的红痕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刺眼得很。
    斑驳的红唇昭示着她方才经历的一切,俨然一副失足少女的模样。
    许归忆瞪他,奈何眼神丝毫没有威慑力,江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淡淡移开视线。
    “听话,”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怠,也带着一丝安抚,“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许归忆捡起丢在地上的包,狠狠瞪他一眼才脚步虚浮地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脖子上还顶着“草莓”的自己,掏出粉饼在脖子上使劲拍打,试图毁尸灭迹!
    江望听着卫生间传来水流的哗哗声,心乱如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许十一……怎么会是许十一?!
    许归忆简单收拾了下,出来时江望正好系上西装扣,模样已经看着和常人无异了,只是如果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他衬衣领口处微微发皱。
    许归忆安静地望着地板放空。
    江望看她一眼,“走了。”
    许归忆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她凝视着江望的背影,心里暗骂斯文败类!
    行至顶楼走廊拐角,江望迎面撞上出来寻人的亲友团——陈词、迟烁、方逸航、时予安、姜半夏,一个不少,阵仗不小,看来是真怕他俩打起来。
    对面一行人瞧见这对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并肩走过来的画面,脸上表情跟看见西洋景似的新鲜!
    “老三!十一!”方逸航嗓门最大,“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俩猫哪儿去了?”
    “四哥。”许归忆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十一,你嗓子怎么了?”迟烁立刻捕捉到了异样,搂着姜半夏,目光在许归忆和江望之间来回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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