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恣走了。
    赵观停显然还不服, 他又在卫停吟身后嘟嘟囔囔骂了几声,还朝江恣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吐了舌头。
    卫停吟转头就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了一下他的脸。
    赵观停嗷一嗓子, 捂住脸。
    “你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说他没说你吗!”卫停吟不耐烦,“怎么你一直欺负他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在镇口那边叫我那会儿, 你已经看出来他就是江恣了吧?你故意掀他纱帘欺负他?”
    “怎么能叫欺负呢, 师兄。”赵观停揉了揉自己的脸,“这几年他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次次见我就嘲讽,说话跟刺头似的, 还把师尊打了,山门破碎他也不吭声,三清山三座山都被他祸害了。师兄啊, 我在你坟前说的话, 可真是没有半点儿虚假。”
    “你不在这儿的几年里, 房顶都让他掀了。也就是在你跟前才装得乖, 你不在这儿, 他可从来不给我好脸。我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你在跟前,他不敢说我打我,那我不得好好出出气。”
    赵观停一脸可怜兮兮的,说到情深处,眼睛里也冒出了和江恣一模一样的小狗光。
    ……这两个不愧师出同门。
    卫停吟心中叹息,想想也是。
    江恣委屈, 可这些旁人也更是委屈。
    但很可惜,赵观停明显没有江恣技高一筹——卫停吟把他眼中的可怜看得清楚,心中也对他颇为心疼, 却没有像江恣那么多的起伏——比如对着江恣时总是没一会儿就会冒出来的怜爱不忍和痛心后悔。
    所以肯定是赵观停在卖可怜这招上没江恣厉害。
    不过赵观停说得有道理就是了,卫停吟也觉得江恣这几年没干人事儿。
    卫停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两句:“行了,知道你也委屈。他过去做的事的确不好,可你也别欺负得太过火了。”
    “我知道的啦,我有限度的。”
    赵观停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又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哦对师兄,刚才说到一半的事。”
    赵观停看了看四周,往他身前走来两步,压低声音,面带警惕地说,“易宗主先前就一直对三清门虎视眈眈,是因为师尊。他一直觉得,江恣变成这样,师尊有责任,必须为天下以死谢罪。”
    “虽说师尊当年因为此事自废修为,还断了仙脉,但易宗主却觉得他处置不当。江恣还在人间横行霸道,他这个做师尊的反倒把位子交给别人就跑了,就是逃罪罢了。”
    “他说江恣当年在山上刚觉醒血灵根的时候,他就去找过师尊,苦口婆心地劝过师尊对江恣予以处置。赶下山锁灵根呀,他劝了一次又一次。可师尊不但没有处置,反倒还把他收入门下。”
    这倒是事实。
    那年,卫停吟就亲眼见过他去找谢自雪说江恣。
    “一步错,便步步错。正是因为师尊当年做了此事,才一步步铸成大错,让江恣变成了这样。所以,师尊如今必须向天下谢罪,就像当年的无生宗。”
    卫停吟沉默。
    片刻,他拧着眉转头问赵观停:“三清门,就没人知道师尊在哪儿?”
    “没人知道的呀!”赵观停一拍双手,愁眉苦脸地又摊开手,“师尊当年自断修为之后就下山去了,随后就杳无音信,谁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了。”
    “易宗主为了把他揪出来谢罪,这些年派人到处寻找,自己也亲力亲为地四处走动,还请仙界中厉害的术修和法修前来卜卦。可不论如何卦算,始终算不出师尊的消息。”
    “找了近三年,愣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赵观停面露几分得意,哼笑一声,“说到底,还是师尊厉害啊。”
    卫停吟脸色却不太好看,那一双好看的眉拧成了一团。
    赵观停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师兄?”
    卫停吟看向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若是自散修为,断了仙脉,体内所有的灵力都会消失,他根本运转不了任何一个法术。”
    “更何况师尊是剑修,仙剑也还给了玉清山主,他就更没法施展法术了。”
    “一个无法施展法术的凡人,是怎么躲开卦术的卜算的?”
    赵观停哈哈笑了起来,仍然一脸开朗:“师兄说的,仙修界中也已经纳闷很久了。可是纳闷归纳闷,找不到师尊就是找不到师尊呀。”
    卫停吟忧心忡忡:“生死可是算出过了?”
    赵观停摇了摇头:“每次卦象都很乱,看不出生死也看不出所在。所以才说师尊厉害呢,能把卦象扰乱成这样。”
    连生死都算不出。
    卫停吟摸了摸下巴,脸色越发阴沉。
    “倒也有人猜测,师尊是否不在人世了。”赵观停敛起笑容,也有些忧愁起来,“不过怎么可能呢……师尊已死什么的。”
    “再说若是死了,法术都该失了效力,卦象上一下就能看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卦象还乱,那就是说,师尊仍在人世,身上还有扰乱卦象的法术,对吧?”
    这倒也有道理。
    卫停吟沉思着,心里却总有种怪异感。他感觉这件事自己似乎知道什么,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过去——而这东西,就是解开谢自雪身在何处之谜的钥匙。
    只要他抓住了这条线索,他就能知道谢自雪在哪儿。
    答案近在眼前,他却怎么都察觉不到自己到底忽视了什么。
    卫停吟抬手捂住半张脸,头脑里掀起风暴,太阳穴都突突地作痛起来。
    赵观停全然以为他是因为谢自雪的事儿心烦。
    “师兄也不必自责,这也是师尊的选择。”赵观停说。
    说的很对。
    而且仙修界的一群人找不到谢自雪,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好事。找不到人,易忘天也就为难不到他头上,谢自雪十分安全。
    况且比起谢自雪,祁三仪的事儿更加需要费心。
    卫停吟刚想开口问赵观停一些事,赵观停却又开口:“对了对了,易宗主这几日疯得更厉害了。”
    卫停吟到了嘴边的话一顿:“怎么说?”
    “这几日魔修们不是收敛了许多么?仙修们也都已经有所觉察了。不过好在水云门那边还没走漏消息,易宗主和仙修界其他人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大伙不傻,江恣最近安静得太过分,魔修们又都收敛了,自然都看得出来是魔尊做了什么。有些人觉得这样自然好,有的人却觉得魔尊没安好心眼……比如易宗主。”
    “他就觉得一定是柳掌门又做了什么——毕竟魔尊最后一次来人间,就是去的水云门。”
    “江恣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师兄的尸身不见了,那次从水云门离开之后,不但不继续找,反倒老老实实地待在魔界。易宗主就觉得一定是柳掌门做了什么。”
    “他这几日一直留在水云门。不是逼问柳掌门,就是逼问萧问眉……他要柳掌门说出江恣怎么回事,又要萧问眉说出师尊到底在哪里。”
    “他一直觉得我们这几个当弟子的知道师尊去哪儿了,”赵观停又无奈地摊开手,“可我们怎么会知道的啊。”
    “……易宗主最近这么疯了么。”
    简直太不讲道理。
    人家都说确实不知道了,还要来逼问。
    魔尊管了魔界,天下好转了,他也不愿意,还跑到水云门问人家掌门做了什么。
    一句有病都形容不全他了。
    “江恣出事之后,易宗主就不太正常了。”赵观停说,“从前虽然也这样……当年师尊收了江恣以后,他就总是上门来,明里暗里地挤兑师尊和阿恣。想来他宗门里从前出过那样的事,恐怕是心中觉得不平吧。”
    “那也不能这样啊。”卫停吟叹气,“柳掌门怎么样?”
    “哦,顾兄跟我说,柳掌门要我转达师兄,易宗主与全仙修界的为难,她会与其周旋,叫你不用担心。这些年仙修界早已这样了,她早已习惯,师兄只需操心天下苍生之事,其他的不必挂怀。”
    “这样,她能应付得过来就好。那事不宜迟,我想问你,那些魔修留下的献祭血阵,可是复活的献祭血阵?”
    “这我不太清楚,我毕竟不是魔修,魔修们也对此闭口不言,什么都问不出来。”赵观停说,“血阵皆是魔修的邪法,我要是看得出来就糟了好吧!”
    “那倒也是。不过这次叫江恣跟上,他应当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对哦。”
    “那快些走吧,”卫停吟说,“听起来事情不简单,我们得赶在那些魔修事成之前,给他们添点儿堵。”
    卫停吟转身就走,赵观停高高兴兴应着声,蹦蹦跳跳跟了上去。
    他高举着双臂晃着,跟小孩儿似的乐:“太好了!有种过去跟师兄一块儿下山的感觉!真是令人怀念啊师兄,师兄我还想吃糖葫芦……”
    “自己买去!”
    卫停吟不耐烦地停下转头,朝他凶了一句。
    赵观停却嘻嘻哈哈地乐起来。
    这人从以前就这样,越骂他他越高兴。
    有病似的。
    卫停吟心说了句没一个省心的,转头朝江恣刚离开的方向叫了声:“走了,江恣!”
    一袭黑衣慢吞吞地从一条小巷里走了出来。
    江恣眼神幽怨,抱着双臂,动作慢得像乌龟。他晃晃悠悠地出来,眼睛在赵观停和卫停吟脸上滴溜溜地走了一圈。
    最后,他的眼睛定格在卫停吟身上。
    江恣面露不满,抱怨着道:“师兄,跟别人说我坏话,说完了?”
    他语气还挺委屈。
    卫停吟莫名其妙得要死,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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