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愉用了清尘术,身上总算干净了。
    至于那些外伤,磕几颗丹药下去,也就恢复了,没什么大碍。
    他笑着问谢希夷:“玄寂师兄,我刚才表现如何?”
    谢希夷顿了一下,道:“不错。”
    池愉笑容明媚了些,振奋地说:“以后我会做得越来越好的。”
    他知道那两只妖魔是太子给他让的人头,他还有诸多短板,还需要继续努力。
    实战多了,池愉现在的速度、反应、应对都比一开始好了太多。
    现在回首去看以前的自己,都觉得变化有些太大了。
    物是人非啊,想当年,他一只鸡都不敢杀。
    任务牌字数跳到了27,距离300还是遥遥无期。
    不过池愉不着急,筑基期的妖魔都已经能杀了,还不能杀炼气八层的妖魔么?
    池愉高兴地说:“玄寂师兄,我们走吧!”
    远离了凡人地界,四季变得没那么分明,灵气越浓郁的地方,便越会保持春天的景象,春风徐来,万物复苏,百花争艳,虫鸟轻鸣。
    池愉路上揪一朵花,都会送到谢希夷面前,而后看着他将那朵花冰冻后再收下。
    即使池愉捡了一块石头过来,他也没说什么。
    池愉便觉得,这是最好的玄寂师兄,即使是毫无价值的石头,他也赋予它珍贵的意义,将其好好保存。
    池愉对谢希夷道:“玄寂师兄,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到形骸两释的地步了。”
    谢希夷却道:“不过云电风灯,没有任何意义。”
    池愉心知他就是嘴硬心软,便笑眯眯地凑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又想了想,手指往下滑动,落到了谢希夷手掌之中,而这个过程的时候,池愉余光往下,也瞥见了太子自然而然往上拢起接应他的冷白手指。
    交握的手,更加印证了玄寂师兄嘴硬心软。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心情宛如鸢飞鱼跃,格外高涨明媚,他嘴里哼起了旋律优美的小调。
    在他柔亮嗓音之下,背后的小球压低声音对巫云苏说:“姓巫的,既然你喊傲天哥叫爹,那于情于理你应该叫我叔叔,作为长辈我命令你,赶快把腿长出来,一直被我抱着你好意思吗?”
    巫云苏背离了池愉的视线,对小球就爱答不理起来。
    小球气笑了,又嘀嘀咕咕地说:“你是男虫子吧,还穿裙子,你不知道吗?姑娘才穿裙子,你这样真丢脸。”
    巫云苏回道:“爹给我穿的,这样好看。”
    小球:“……”
    他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但是你是男虫子!”
    巫云苏伸手捞过池愉给他编的夹着彩绳的发辫,放在胖乎乎的手里捏了捏,稚声稚气地说:“但是这样好看。”
    他唇角翘了起来。
    少年修士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可谓不多,他头发不长,也被他精心地打理编成了辫子,浑身的衣裙饰品无处不精致,有些是凡物,但有些已经被少年修士换成了法宝。
    裙子是女子穿的又如何?少年给他穿的好看,他也喜欢,那就是他的,他以后都要穿裙子。
    又有些轻蔑地看了小球一眼,用气音说:“爹最喜欢我,我以后给他摔盆养老送终,你不行。”
    小球:“???”
    小球:“……”
    突然很想蹴鞠了。
    *
    当夜,篝火旁,一队车队停下原地休整。
    “殿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殿下,听臣一句劝,还是回去吧。”一个青年对另外一个头戴金冠的少年谆谆劝诱道。
    少年本就没什么主见,听罢又动摇了。
    这一路上被劝了不少次,全都被旁边的一个少女压下了,“哥,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不能回去。”
    少年便赶紧附和道:“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青年无奈道:“我们来得不巧,去年罗珀就已经开始了鸿宝历练,禅门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先回去,等历练结束,大殿下回来后,再过来一趟。”
    少年忍不住又看向少女,青年见状,心中无奈更甚——二殿下,作为储君,和大殿下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少女道:“用血引术,只要血引够多,就能知道大哥哥去了哪儿。”
    少年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又被少女一把揪起衣领,怒道:“你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放血吗?”
    少年嘀咕道:“我怕疼。”
    少女道:“难道我就不怕吗?手拿出来。”
    少年畏畏缩缩地将手伸了出来,被少女一把攥住,抽出匕首,利落地切了一道,“啊!”伴随着少年的尖叫,一块玉盘接住了他的血。
    血液流动着,指向了莽荒之地的方向。
    “不愧是大哥哥!”少女眼睛冒着光,崇拜地说:“蛮荒之地最为凶险,到处都是以修士血气为食的妖魔,他竟然去了那儿。”
    少年泪眼汪汪,“小妹,够了吧,快给我止血吧。”
    少女瞪了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修士,锻体也没停过,有必要吗?”
    少年红着脸,没敢说话。
    少女又发怒道:“二哥,你是储君,是太子,能不能不要缩着脖子?有没有一点太子的仪态了?”
    少年嘀咕道:“等找到大哥,我就不是了,你不能再骂我了。”
    少女恨铁不成钢,扭头对青年道:“柏安哥,谢谢你冒险陪我们过来,但我们都到这儿了,就不可能无功而返。大哥哥才应该当太子,我不管那个谶言,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哥哥。而且你也不想辅佐这么一个皇帝吧。”
    她说着,又瞪了少年一眼。
    谢柏安叹气,面上不显,“殿下少年心赤,有诸位大臣辅佐,总归差不到哪儿去。”
    少女传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他当皇帝,那我们一族修为都要下跌,这样的差异若是被发现,恐怕会有灭族之灾,柏安哥,你也知道的,只有大哥哥当皇帝,我们才能维持谢氏一族的荣耀。”
    谢柏安回道:“但是公主殿下,大殿下已经入了禅门,要出来就难了。”
    少女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二哥哥一起去求他,大哥哥总会松口的。”
    谢柏安沉默。
    少女沉声道:“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二哥哥欲望太多,我总觉得,若是将帝位交于他,会有大祸临头。父皇母后不应该想不到这点,但是他们还是将大哥哥送去了罗珀禅门。”
    谢柏安道:“大殿下的确有魔心,公主殿下,你也见到了。”
    少女道:“我知道,但大哥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她脑海里浮现出大哥哥的脸庞,心里生出一阵心酸。
    他们谢氏一族传说是神界遗脉,通过无量之海被放逐到昊元界,也就是这方世界。
    这传说并没有什么考据,但不少人都信了,因为他们的确有怪异之处——他们都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就算跟修士结合,也诞生不出有灵根的孩子。像是被这方世界排斥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修炼。
    但谢氏一族能人太多了,创造出了独属于他们一族的功法,只有他们谢氏一族的人可以修炼,但修炼这种功法有一个弊端,心性会被微妙地改变。
    修炼的人很难做出什么恶事,很难猜忌、恶意揣测、背叛。修为越高的人,越会被改变心性。
    而她大哥哥谢希夷,从小修的便是谢氏一族特殊功法,但他却表现出了和其他人不一致的行为。
    少女与少年是龙凤胎,小谢希夷四岁,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她只记得有时候宫里会微妙地嘈杂起来,太监和宫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而父皇母后偶尔会促膝长谈,语气和表情都有些沉重。
    等到谢希夷被废掉太子之位,送去自在洲后,她才想起来去探查,结果查出来她这个平时性格温良、有时候有些许诡诈狡猾爱捉弄人的大哥哥,做出过不少失控伤人之事。
    经历过的宫女太监有一小半疯了,被她父皇严密地控制在皇庄之中,因为修炼的功法,并不能灭口,所以想查出来不算难。
    而促使父皇母后真正下定决心将大哥哥送去自在洲的事情,少女亲身经历过。
    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日轮当空,万里无云,春风和煦。
    说起来还是她开口提议了要出去踏青,那是她二哥沉迷凡间的奇技淫巧,并不打算出门,她便拉了还在念书的大哥哥,和母后一起。
    他们皇家不同于其他王朝的皇室那般疏离,他们修炼同一种功法,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一种共鸣。具体表现在直系血脉上一层修为晋升,下一层的修为也会有提升,甚至悟性、根骨也会跟着提升。
    这样的秘密,在这方世界独此一份。也因为如此,他们不仅仅是血亲的关系,更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密联系。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本家一脉保留少数子嗣,偏支血脉使劲孕育子嗣,重要的仆从、亲信、臣子、护卫都由偏支血脉的子嗣来充当。功法让他们保持高度的忠心,也令他们君臣一体,毫无猜忌之心。
    总之,他们关系很紧密,大哥哥对她也很好,时常考察她和二哥的功课,当然,她总是能胜过二哥,大哥哥便会毫不客气地用戒尺抽打二哥的掌心,即使对方哭成一团,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剩余的次数打完。
    性格温良,但也有作为储君该有的威严和压迫感,甚至比父皇还要冷峻严厉。
    可以像春风,也可以像冷肃的秋风和凌厉的刀剑,这微妙的反差令少女很崇拜这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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