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触感证明,对方並没有透明的血肉:光滑、微凉,但並不像金属那样冰冷;骨骼没有肉体那迅速的导热。
    超自然!这太超自然了--
    货真价实,不像电子城里那个暴饮暴食的肥仔、一副中了生化病毒的变异样子:眼前这才是真正的妖魔鬼怪!
    兜兜心臟砰砰跳动,脸颊因兴奋而滚烫。他左手仍旧抓著那根滑溜溜的小腿骨,向后边一扯、把骷髏拉到自己身前。
    接著抬起右拳,轻轻往下一锤:
    砰!
    骷髏的胸骨肋骨中,忽地炸起团白雾。那是被拳头击成碎屑的骨片,朝四周炸散--
    轰!
    接著是白骨身躯正下方的金属地板,传来的炸响;有什么东西隨著锤击砸入其中、撞出深坑。
    烟尘散去,凹坑中央是一小条脊椎骨。
    兜兜的拳根把白骨胸肋打成粉末:脊柱似乎坚硬些,在走廊里砸出了个小小的陨石坑。
    这么一个照面,骷髏便断成了前后两截。
    ...
    “额...”
    兜兜的手穿过骨片形成的白雾,把骷髏头攥在掌心里。它静悄悄的,颈骨上缠绕的电线却颤动不休、嗡嗡作响。
    兜兜陡然升起的热情又降了温,甚至有些侷促--好像玩具才刚到手,就被自己不小心掰坏了:
    “啊,这么脆弱...?”
    白骨身上原本裹著的长裙,大部分隨著胸骨肋骨一同炸成碎片、只剩肩膀和锁骨上的丝丝缕缕。
    现在兜兜双手各自提著骷髏的上下半身,像抓著两串风铃、发出鐺啷啷的声响。
    兜兜尷尬地左右看看--最后把那半截下身与腿骨隨手一甩,满心是弄坏东西的懊恼:
    “不是,我以为--这种最后出场的都比较厉害啊。”
    下半截骷髏像炮弹似地横飞出去,在办公室中炸出一堆爆散的列印纸、飘飘荡荡。
    ...
    正当兜兜小心翼翼地捧著骷髏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嗡嗡嗡嗡...
    骷髏仍旧一动不动,缠绕著它脖颈的电线绞索却在不断延长--
    吭!吭!吭!吭!
    电线不再附著於走廊的表面,而是直接凿进金属地面、穿出石膏吊顶、钻入水泥墙体;这些坚硬的物质,没有对电线造成丝毫阻碍、只是发出尖利的声响。
    转眼间,这斑斕多彩的电线,便织成一面绳似的网;与地面垂直,横亘在走廊的另一端。
    电线绞索滋溜溜地滑动,而这面[网]在缩小、拉扯著被它所钉牢的一切:
    嘎,嘎嘎...
    被绞索穿过的金属地板受到电线牵引,正在形变、扭曲,向上掀开弯起;天板则被电线扯得压塌下来,裹著吸顶灯爆出火、尘埃四散。
    绞索正在缩短,而走廊隨著它的拉动,一同向中心“坍缩”。
    嘎吱、嘎吱、嘎吱--
    砰砰砰砰砰!
    仿佛有只无形巨掌,正把走廊像矿泉水瓶似地、从后往前一点点地攥紧压扁:
    天板的吸顶灯一盏盏爆碎、熄灭;黑暗隨著走廊缩紧、从远端蔓延过来,由远及近,像是恐怖片里的画面。
    走廊正变得狭窄紧缩,一切都在向最中央靠拢、碰撞;想要把长廊中的一切內容物挤扁。
    “干什么,整这套黑乎乎的。”
    兜兜看看前方正不断“缩小”的走廊,又看看手里抓著的骷髏头;不禁睁大眼睛:虽然他能在夜里视物、但眼前画面与恐怖电影太过相似,以至於连他都有点心虚。
    他迈开腿,朝后边退了一步--
    似乎是听懂了兜兜说的话,走廊那肠道似的收缩戛然而止:一切又陷入静謐。
    兜兜刚抬起的脚悬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落下。他眯起眼睛,盯紧眼前的一团漆黑;在这乱七八糟的废墟狼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呲!
    一星发亮的光点,带著撕开空气的尖啸,刺破那段黑暗长廊--
    “啊呀,真嚇人。”
    兜兜抬起手,正好把电线尖端攥在脸前:那点亮光,是穿破胶皮、扭在外头的铜线。
    气流吹动了兜兜的额发;这根电线移动的速度,比子弹还要快点。以它开金裂石的硬度来看,怕是能凿进合金板里:
    “怎么还会转移注意力搞突然袭击?真是个怪东西。”
    “喂,你不会是什么异形偽装的吧。你才是本体?这具骷髏是被你...额...被你控制的提线木偶之类的?”
    他扭过这卷缠在一起、五彩繽纷的电线,左看右看--除去活物似的,不住扭动颤抖的铜线和胶皮外,都跟自己家里抽屉中的差不多。
    兜兜瞪著眼睛看了半天,绞索也没有突然长出一张嘴巴回答;只有铜线四散张开,试图扎进兜兜指尖的皮肤、又弹了回去。
    “不好玩。”
    他摇摇头,手中抓著电线猛地一甩、把它拋进那团黑暗:
    空气隨著这简单的动作发出炸响--咚咚咚咚咚:黑乎乎的走廊里冒起一连串爆鸣,兜兜懒得看,也不知道电线究竟撞碎了什么玩意儿;反正另一端、仍旧缠在手中骷髏的脖子上。
    他提著那半截骷髏,轻轻摇晃两下、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么打完了吗?这...这就是关底老大嘛?没其他怪了?”
    ---
    “投餵。”
    科长嘴里吐出沉闷的话语,把正揉搓的指节,从人中上挪开--但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闭路电视的crt屏幕上;总控室中满是键盘敲动的噼啪声。
    操作员停下在键盘上飞舞的十指,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操作员舔了下嘴唇,还是开了口:
    “...现在投餵吗?会不会被打断--”
    科长的头颅、颈部、面部一动不动。只有眼珠稍稍向下转动,瞥向询问她的操作员:
    “投餵。”
    操作员不再质疑,猛地砸下按钮,朝著麦克风投出唾液与吼叫:
    “投喂!重复,投餵[楼中女巫]!”
    ---
    “投喂!重复,投餵[楼中女巫]!”
    兜兜听著墙角里传出的大声咆哮,盯著手掌抓住的骷髏与它脖颈颤动不休的电线:
    “你叫[楼中女巫]?还是脖子上的电线叫这个名字啊?”
    “然后怎么还要投餵?干嘛?是要吃个饭再打嘛...没有这么激烈吧。”
    他拎起骷髏头、还有它仅剩的半截身体,放在自己脑袋旁边;捏住嗓子,假装骷髏头在说话:
    “嘿嘿,我肚子饿了--我肚子饿了--”
    嘎呀--
    兜兜身后、长廊不远处的大门被撞开:从中衝出全副武装的压制部队。
    六人一组,最前方两人举著上端透明的防爆盾牌、拄在地上,手枪架著盾牌中央的凹槽。
    骨碌碌!
    中间的压制部队没有拿著任何武器,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手中的推车、发出摩擦滚动的声响:
    那像是批发超市里用的货推车,宽阔的平板上堆放著的却不是日用的货物--
    压制部队猛地拉停了推车:推车上堆砌起来的、一层又一层的尸骸隨著惯性摇晃,险些掉落。
    那是些动物的尸体,完整且新鲜;黑红色的痕跡延了一路--它们並没有被像食用肉类那样被放过血。
    不过,这些也並非是常见的家畜:
    棕櫚凤头鸚鵡、柯尔鸭、纤细的银色马驹、萨凡纳猫、白狮崽...
    都是昂贵的,或天然、或人工培育的宠物品种。
    诸多死去的生物堆在一处,层层叠叠;从下到上、约有数十具,几乎要顶上三米高的天板--
    如果把它们各自换作现金钞票,在高度上估计也矮不了多少。
    走在最前的压制部队队员抬起手掌、朝向身体,连续向后摆动:最后方举著步枪的队员转过身,推开大门、中间原本推著货推车的队员从腰间抽出手枪,缓步后撤。
    他们就如此退出了走廊--仅仅留下这一车宠物的尸骨,让它们与兜兜和骷髏作伴。
    兜兜看著压制部队做完了这一切,甚至没有上去打断的意思。稍稍思索,他便明白了:
    当对方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就说明--
    怪兽要变身了,这是阶段转换!
    【对吧?这种东西就像是游戏的过场动画一样:播完才能变身。】
    兜兜连忙张大嘴巴,摆出很惊讶的模样:
    “天啊!这是要做什么!我的妈呀,难道...”
    ---
    咔嚓,咔嚓--
    “誒?”
    兜兜顺著手中传来的响声,低下头。
    他恰好看见骷髏张开嘴:整齐的上下牙面撞在一起,像在说些什么、只是没有口腔和舌头。不著血肉的十指、抓上头盖骨两边,咔咔搓动;空洞洞的眼窝里流出清澈液体。
    “哇靠!真动起来了!”
    兜兜看著那些堆成沙包的尸体,又看看流著泪的骷髏头;手忙脚乱:
    “可是...哎,这玩意儿怎么哭了?骷髏还会落泪的喔?”
    刚刚一通兔起鶻落的混乱里,这具白骨可都没有活动来著。现在却於兜兜的掌中挣扎,双手朝著那堆动物尸体的方向、不断抓挠。
    兜兜心中又重新涌起希望--原本他还以为这具骷髏不过是被胶皮电线控制的奇异掛件,现在这么一看:或许其中还藏著什么好玩东西。
    “额,你要过去那边?”
    他像放开挣扎的小动物似的,把骷髏往身旁轻轻一拋。
    骷髏挥舞著双手落下:
    呲啦--
    还没等碰到地面,电线从走廊那端的黑暗里猛地躥回、钉上天板中央,吊著骷髏盪到那堆动物尸体身旁。
    它落在动物尸丛中,抬起十指,掩在脸前;躯干一颤一颤、骨骼发出叮叮噹噹的撞击声响:
    看起来像在啜泣似的。
    骷髏有了动作,甚至愈发丰富:不再像之前,仅仅只是个悬掛在电线绞索中晃晃悠悠、充当尾端重物的玩意儿。
    它俯下身子、空洞眼窝在这些动物尸体中磨蹭,眼眶流出的液体黏上毛皮,双手也蜷曲起来,跟冰凉的动物们抱作一团:
    亲眼看到能够行动、活蹦乱跳的骨架子;兜兜却没有多么兴奋--
    空气中满溢著某种古怪味道,令人感到奇异的不適。空气好像变得重了,压在身上和心头、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兜兜瞪了它半天,不禁用手挠挠头--他感知到了那股微妙情绪,而有些侷促。犹豫片刻,兜兜把两掌拢到嘴边:
    “餵?你干什么,你在哭吗?我不是催你啊!但是,是不是该变身了...?”

章节目录

迷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18脸红心跳只为原作者半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半麻并收藏迷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