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变作李查克滔滔不绝,丝毫不给数学家留下回应的时间了:
    “如果真要说起来,你的麻烦比我还大点--我觉得继续纠结下去,就永远没法真正解决问题:如果我能站得更高,或许能在你的问题上帮到忙。”
    “现在我也只是个要过河的小卒子,找我的麻烦除了让你宣泄点情绪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么?还是你觉得对著我吼几句,全世界都愿意支持信息网络开发啦?”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把现在的情况...变成一个非零和游戏呢?”
    “还是先想办法让你沉冤昭雪吧,怎么样?我还想继续给兜兜解说[迷狂]这些东西呢。我们都知道,现在兜兜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正听得糊里糊涂的兜兜捕捉到关键词,忽然有了力气:
    “游戏?你们在说什么游戏?”
    数学家则带上了点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查克透露的讯息、还是自己確实说不过对方:
    “[非零和游戏]...博弈论里的一个概念。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双贏。”
    “李查克,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点猫腻,根本没听起来那么简单。”
    至於还在受到质问的李查克,已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有再回应数学家的打算。
    兜兜左右瞥了瞥,发出带些尷尬的笑:
    “你们懂得真多!哈哈,我也很喜欢学习的。”
    只是笑声之后的內容有些乾巴,尤其是[喜欢学习]的部分:
    “但是!你们这么念经我是真听不明白好吗?你!老李!你肯定不適合做老师;博士,你也停止发癲!快点,有没有其他更简单易懂点的玩意儿?”
    “不要说什么网络不网络的了,先继续说那个超能力吧。”
    “前面那三个问题问完--感觉我还是什么都没搞懂?”
    ---
    听到兜兜的[指示],李查克与数学家似乎都调整了过来;就像从来没人提过片刻前关於[网络开发]的话题。
    “確实...光光这么一直说,好像解释效果也不是特別好。”
    “现在--”李查克抬起手,看了眼戴在手腕內侧的手錶;“现在还不算很迟,店应该都有开,好多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比起用嘴巴在这里干说给你听,我有更好的办法。”
    他站起来,推开身下的塑料凳;向不远处的大排档老板打了个响指:
    “老板!打包盒跟打包袋给我一个。”
    李查克用拳锋挠了挠鼻子,整个谈话开始前的惶惑不安、已经悄然从身上消失了--有些更为坚定肃杀的东西入驻其中:
    “两位,不介意的话--我们打包换个地方再吃?”
    原本就爱一惊一乍的兜兜此时更是入戏,脸上装满期待与惊喜:
    “喔!难道...老李你有什么微弱但是展示性很强的特异功能?就像--你其实是那种专门用来介绍世界观的角色?你懂吧?”
    “你要是真有这招干嘛不早用!我前面听得头都要炸了。”
    眾所周知,游戏动画片电影电视剧里都有这么一个人物--用来辅助性地展示离奇的世界观。按照兜兜过往阅片获得的经验,李查克还真蛮对得上这种人物设定的。
    不过他觉得其实数学家更像:鬼鬼祟祟、畏畏缩缩,但是又一副懂得不少东西的样子。
    大排档老板拿来了牛皮筋和塑料饭盒;李查克拿起盘子,开始往饭盒里头装剩菜:
    “根据我上次在总部做的测试,我应该是不具备迷狂的...当然,现在我也没有。但是也无妨,我有更好的方法给你讲解这个东西--”
    “有很多东西,比我空口白话更適合拿来教学科普。”
    ...
    就像遍布芒街市街头巷尾的烧烤摊和大排档一样--
    无论是居民楼和小巷深处没有营业执照的黑录像厅,还是市中心的连锁录像馆;到了深夜的这个时刻、仍然不缺上门的客户。
    兜兜,李查克和数学家提著从排挡里打包的布泉酸鱼和没吃完的酸嘢,走进街斜对面的[大录堂]。
    亚克力灯箱招牌在冷白光里黏著团团污黑、logo是颗嵌在电视荧幕里的光禿后脑勺--
    这是家自助连锁录像厅:近几年跟著卡拉ok的风潮,还加上了个“量贩式”的前缀;兜兜一直没太搞懂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跑来大录堂看带子?性价比好低。老李,你是不是在大公司呆久了?好不会生活。”
    兜兜以前就来过一次--確实不如小巷子里的那些录像厅带子多,也就是环境相对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没那么多蚊子和小虫,能买的饮料多上那么几种。如果不开会员,看录像带的价格还要更贵。
    李查克敲敲前台桌子,把打暑期工的兼职值班店员喊了过来:
    “有的带子,只有这些连锁大店铺才有。没事,我有会员卡,存了钱--公司发的福利,不用白不用。”
    他把手伸进风衣口袋,对著打著哈欠、无精打采的店员开了口:
    “开个小包,直接包夜;酒水那些不用了。”
    ---
    走进开好的包厢之前,他们先提著购物篮、跟著李查克在选片区挑来挑去。
    塞满录像带的橱架把这儿分隔得像个迷宫,塑料膜封装的索引手册用线缠好、掛在墙壁上;早就被无数双手揉得变形开皮,有几页还脱落掉在地上,也没人管。
    除开喜剧、动作这些合家欢的类型片;恐怖和惊悚也颇受顾客喜爱,来来去去的拿取,把录像厅的制式纸壳都磨烂了--这是录像带作为约会地点的便利。
    兜兜伸了个懒腰,但仍然饶有兴致地来回徘徊:他也经常来逛录像厅,却不是为了在这里看片;而是来买东西。有些录像厅会把外壳磨损严重的录像带翻新使用,但大一些的连锁牌子会直接二手售卖或出租,也算是招徠客人的一种手段。
    一个人住的兜兜自然也擅长在销方面节约;他就很少去影音店里买新出的录像带。二手录像带並不影响观看,兜兜特別爱在这上面点小钱--他喜欢性价比高的东西。
    “找到了,在这。”
    李查克在架子前停下,蹲下身--他从最低的角落抽出几盘录像带:从成人胸腹到与视线平齐的位置,一般都会摆放最热门的影片;高处则稍微次一点。
    这种最边角的边角,都是没有顾客会选来看的题材和区域。服务员不忘清扫,因此也没有积灰;基本没有经歷过人手的摩擦,以至於一盘盘都光洁如新。
    李查克从这“最受排挤的区域”里头抽出几盘录像带,在怀里掂了掂:
    “《1993年交通安全警示》,《交趾自治州驾考指南五版》,《公共区域消防注意事项》...应该就是这几个了。”
    数学家嘴都忘了合上,手里捧著的索引手册险些滑落在地:
    “你拿这几盘干嘛?大晚上的开包厢就是要看这个?让我们帮你衝击什么业务指標吗?”
    李查克把录像带们上下叠在一处、对准天板的白炽灯、来回翻转打量:
    “等等看了你就明白了,博士。”
    倒是仍在挑拣录像带的兜兜,抢先领会到了其中的部分原因:
    “喔--难怪要来大的连锁的店!小的录像厅可没有这种带子,根本没人看、也不进这种货。我记得有要求,一定要把这些带子放在店里的。”
    李查克把录像带放进一旁地上的购物篮里:
    “对,算是一些公共福利和安全方面的考虑;上头有条例,所以这些店铺里都有。”
    兜兜睁大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所以里面应该有存著一些什么信息--你们可以隨时拿来用?因为到处都有?好谍战啊!”
    数学家紧张地环顾四周,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事实上,连刚刚帮他们开好包厢的店员、都已经趴在柜檯上睡著了:
    “这么大声说这种东西真的好吗?”
    李查克摆摆手,再次检查了一遍提篮里的录像带;他已经懒得理会数学家的多疑了:
    “就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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