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心健康的人永远想象不到折磨瞎子的乐趣。
    德莱顿看到他们在庭院中绕来绕去,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到房顶上,每当砸出“咚”的声响时,就会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嘎嘎大笑,从熟练程度来看,明显不是第一次干了。
    “李维!”有人抬头喊,“你在吗?我们下来玩捉迷藏?”
    真不知道“捉迷藏”有什么可笑的,但他们又笑了起来,还有人蹬着阳台和管道,想往房顶上爬。李秋珊家的屋顶有根烟囱,德莱顿很快意识到,那个烟囱是直通阁楼的,这对住在阁楼里的人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设计,爬墙的人边行动边喊:“出来,李维,不然我们待会就往你家里扔垃圾。”
    德莱顿走过去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先是因为他严厉的语气和正式的穿着退缩了一下,但能干出缺德事的人一般也不懂得敬畏权威,其中一人见德莱顿是单独来的,立刻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嬉笑着问道:“你谁啊?李维的daddy?”
    他们包围在德莱顿身边,作势要上来推搡他:“滚蛋,臭同性恋,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地盘。”
    德莱顿摸了摸他在路上捡到的一把小刀,第二次后悔出门时没带着手枪。
    不过动手前他还想再套两句话:“你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吧。”
    混混们对视一眼:“不是。你有意见?心疼你的小男朋友了?”
    德莱顿无动于衷:“‘捉迷藏’是什么意思?李维看不见,你们逼他躲起来,然后吓唬他?”
    不知为什么,他提问时想起了艾米丽的遭遇。
    李维在无数次被迫‘捉迷藏’时感受到的恐惧或许就和艾米丽等同。
    “我们陪他玩而已。”一个黄毛青年吊儿郎当地说,“除了我们几个愿意大发善心,你看镇上的人在他父母死后谁还理他?”
    他们再度发出哄笑,向德莱顿挥舞拳头。德莱顿很难不感慨世上的人渣竟有这么多:“除此之外呢?和我说说看,你们还干了什么?”
    “哦,你想报警?没用的,别浪费力气了。”
    德莱顿淡淡说道:“看来你也清楚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
    黄毛被激怒了:“你说什么?!”
    德莱顿的神情更加轻蔑:“要是你不这么觉得,就说出来,向我炫耀。”
    “我们做过的事多了,但这都是为了驱邪!”黄毛和他的同伴嚷嚷道,“拉克李维在2007年操纵魔鬼杀死了学校的老师,镇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没有!”房子的二楼传来李维短促的喊声。
    “撒谎。”黄毛阴沉地说,“他先是虐杀山林里的动物,后来仍然不满足,就放出他的影子去折磨村民的影子。”
    德莱顿:“——折磨村民的影子?你在讲梦话?”
    “哈,你不信?但是大家都看到了,雷纳家的旅馆受灾最严重,李维刚到戈康镇的那一年,影子们一到晚上就互相群殴,把雷纳的父母吓得睡不好觉,没过多久他们就病死了……”
    “群殴?你之前说的是单方面的折磨,”
    德莱顿没被黄毛卖惨的话打动,敏锐地问,“而且假设你所说的影子是我理解中的影子,你们是怎么从一个没有五官的黑色不规则形状中辨认出李维的?”
    黄毛噎了一下,冷笑说:“我看出来了,你是站在魔鬼那边的人。”
    德莱顿:“我也看出来了,任何与你们秉持不同想法的人都会被归类为错误的一方。若干年前据说被动物标本吓死的斯利安老师,你们真的仔细调查过他的死因吗?”
    “别跟他废话了!”一个混混说道,“他是来找茬的,揍一顿就老实了。傻逼同性恋,你以为戈康镇是什么外地人能随便过来嚣张的地方?”
    黄毛笑道:“李维躲着不出门,我们干脆来给这个路过的体面的‘好心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是‘终生难忘’。”
    德莱顿破罐子破摔,打定主意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让这几个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后悔,因此还有心情纠正他的发音。
    李维跑到了一楼,隔着门板喊道:“你们别动他!”
    “不,你躲在屋里,千万别出来。”德莱顿说,“这里交给我。”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会发生,他竟然有朝一日能在李维面前说出这句话。
    “哦,sugar daddy不想让他的小男孩受伤。”黄毛阴阳怪气地说,“你们演‘泰坦上号’呢?”
    “是泰坦尼克号。”德莱顿叹了口气,“我一想到李维先生不得不在他漫长的青少年时期和你们这种人待在一起,就觉得上帝在决定人类命运时一定是瞎了眼。”
    可惜如果讽刺有用,世上就不会有自甘堕落的白痴了,混混们接二连三地向他扑了过来。
    德莱顿不甚熟练地闪开第一个人的攻击,另外两个人马上将他夹在中间,千钧一发之际,李维推开了李秋珊的家门:
    “你们放过他。”
    “李维先生……”
    刚抽出小刀的德莱顿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劝他回去,尽管对手的拳头离他的腹部只有咫尺之遥。
    然后,幸运的事情发生了——一辆经过防弹改装的奔驰suv带着早高峰踩点上班的气势冲到他们面前,在飞扬的尘土之中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身着西装、面戴墨镜、嚼着口香糖的高挑女人跳下驾驶位,左右看了看,明知故问道:“你们当中谁是李维先生?”
    她赶到冲突现场的阵仗着实惊人,混混们拿不准她是来干嘛的,纷纷停下打架的动作,德莱顿趁机后退两步,指着李维说道:“这位就是。”
    “谢谢,”女人友好而不动声色地对雇主点了下头,“我和我的家人因为工作的缘故,计划在戈康镇居住两年左右,联邦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人告诉我,这里有我的一位远亲,姓李。所以你们这是在……”
    太好了。
    德莱顿由衷地想到。
    他刚才用套话消磨了足够多的时间,安全团队也来得相当及时。
    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后,他轻笑了一声,对混混们抬起下巴示意说:“这些人常年恶意干扰李维先生的日常生活,我路过看到时想要阻止,他们却对我动手。”
    “哦?”女人捏了捏拳头,扬起嘴角问,“还有这种事?”
    黄毛混混们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今天诸事不宜,日常活动进行到一半,先是出现一个莫名其妙帮李维说话的陌生男人也就算了,这开着豪车的所谓的远亲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他妈想要干什么?”
    女人冷冷一笑:“替你们的家长和学校教育你们。”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谓惨不忍睹。
    几个乡村流氓哪能是专业人士的对手?他们原本还轻视女人的性别,结果没过几分钟就被揍得大呼小叫、满地找牙。正经的安保公司不会在法治社会当场噶人,但要让人短时间内疼得生不如死可太简单了。
    刚过五分钟时,黄毛还在放狠话,说女人再不停手,他就要去拉人报警。
    十分钟后,他滚在地上求女人放过他。
    女人没停,因为德莱顿和李维没给她停手的暗示。
    十五分钟后,黄毛和他的同伴躺在地上哼哼,女人看看李维,再看看德莱顿,那意思是:
    还打吗?到极限了,人要过去了。
    德莱顿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蹲下身问几个混混:“你们能长记性吗?”
    不待他们回答,他自言自语说:“从我(十二年后)的个人经验来看,不会。”
    他摇摇头,站起身对女人说道:“先这样吧,谢谢你,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李维先生的事,顺便让医生过来看看他的眼睛。”
    “如果他们报警……”
    “我来解决。”
    德莱顿说完转过身,少年李维迷茫地站在家门口,这一次,出于对德莱顿的担忧,尽管听到了许多代表暴力的声音,他却浑身颤抖地紧握住门把手,既没跑、也没找地方躲起来。
    德莱顿说:“没事了,我们能在你家的客厅中暂时停留片刻吗?”
    李维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后退几步让出进门的道路。
    德莱顿走进客厅,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很在意你的安全,但是无法留在戈康镇照看你,所以这位女士和她的家人会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做你的‘监护人’。”
    为了避免李维感到混乱,他没说出安保团队的真实工作。
    李维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德莱顿安慰说:“别担心,即使敌人的数量再多一倍,你的‘监护人’也能应对。一旦有人让你不舒服了,你就告诉他们。”
    李维眨了下眼睛,踌躇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对所有孩子都这样吗?”
    不。
    我确实尽可能地公平待人,对好人友善,对坏人冷酷,但你永远与旁人不同。
    德莱顿沉思许久,选择了避重就轻的说法:“这是我的工作,我努力做到尽职尽责,问心无愧。”
    李维仿佛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气:
    “谢谢你。”
    “不客气。”德莱顿装作没看出他脸上的那一丝失望,起身说道,“你们待在这互相熟悉一下,我去想个办法让当地警局闭嘴。”
    安保团队的女人问道:“这孩子喜欢你,德……d先生,你不多留一会吗?”
    德莱顿注意到李维扣弄着坐垫,无神的绿眼睛里流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期待,嘴上却说:“不用,他有很多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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