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江寻研墨的手停滯了。
    她的双手发软,墨条突然歪倒在了墨汁里,溅起点点墨水。
    她惶恐地说:“嬪妾一时手滑,陛下恕罪。”
    萧胤此时又怎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虞江寻,示意周盛海递出帕子给她,温声道:“快擦擦手,墨汁染在手上很难洗掉。”
    虞江寻道了声谢,魂不守舍地擦著手指。
    萧胤无心再看奏摺,他无聊之余,便一直盯著虞江寻看。
    “会写字么?”
    他忽然问。
    虞江寻当然会写,甚至写的很好。
    可她若是认真写了,只怕萧胤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字跡和萧承熙的格外相似。
    “嬪妾会写,只是写的不好看,不想露怯。”
    萧胤满意地嗯了一声,道:“看来你的確是才情兼备,不错。”
    紧接著他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虞江寻知道他不过是拿自己打发时间罢了,也没有认真回应。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萧承熙,想来不过片刻,萧承熙就该过来了。
    她有些魂不守舍。
    自己从未想过,在后宫里见到萧承熙,会是怎样的场景,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念头刚落,殿外跑进来一个太监,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虞江寻瞬间屏住了呼吸,不知该作何表情。
    萧胤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瞥了一眼虞江寻,轻声道:“你先回去吧。”
    毕竟他后宫里的妃嬪,平日里也不能隨意被太子瞧见。
    虞江寻一时间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庆幸自己可以逃离金鑾殿,不必在萧胤的面前见到萧承熙。
    失落的则是,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萧承熙了。
    她的內心早已乱作一团,面上却波澜不惊,闻言从容后退两步,福身道:“嬪妾告退。”
    萧胤没再看她,似乎是因为萧承熙的即將到来而心情不愉。
    虞江寻低著头,本想静悄悄地离开。
    可是她穿过金鑾殿的大门时,余光里忽然闯入了一片她最熟悉的衣襟。
    虞江寻一愣,脚步不停,眼眶却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她內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抬头看了一眼。
    萧承熙身著一袭直襟长袍,身形欣长,袖口用金线绣著精致的纹,依旧是用金冠束著头髮,更显其矜贵。
    他还是从前那般漠然,面无表情地踏入金鑾殿,直直地看向坐在龙椅上的萧胤,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虞江寻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著他看了一眼,隨后仓皇低下头,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短短几日不见,两人中间已经被一道巨大的沟壑隔开。
    一人是陛下身边的妃嬪,一人则是未来的储君。
    两人擦肩而过时,风微微扬起,虞江寻鬢边的头髮被吹了下来,刚好遮挡住了她余光的视线。
    她本想看一看萧承熙是否注意到了她,如今只能作罢。
    虞江寻走了出去,刚刚顿住脚步,就听到了殿內萧承熙的声音。
    “参见陛下。”
    短短的四个字,落在虞江寻的耳中,化为一记重锤,轻而易举地將她刚刚建造起的城墙击破,转瞬便溃不成军。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忍不住抬手捂著嘴巴,匆匆离去。
    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她却连光明正大地看一眼萧承熙都做不到。
    殿內,萧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有些时日没见了,怎么太子反倒与朕生疏了?”
    萧承熙默了默,淡声唤道:“皇叔。”
    萧胤表情微妙,示意他坐下,隨后道:“如今朕也该著手让你试著批阅奏摺了,恰好这两日的奏摺颇多,今日传召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朕面前批阅奏摺,朕好好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朕还能及时发现。”
    萧承熙道:“皇叔言重了,您身子健壮,何必这么早地著手让臣批阅奏摺。”
    “是吗?”
    萧胤眼神中带著试探,幽幽道:“你如今不著急么?”
    萧承熙半分不让,眼神平静,道:“臣有什么可急的?如今心急的人只怕是皇后娘娘吧,毕竟佑儿也大了......”
    萧承熙口中所说的佑儿,便是皇后膝下的嫡长子,亦是萧胤的第一个皇子。
    对於皇后而言,眼睁睁看著萧承熙这个先皇的嫡长子稳坐太子的位置,实在令她恼火。
    毕竟她也诞下了萧胤的嫡长子,而萧胤又是当朝皇帝,理应是她的佑儿成为太子。
    此话一出,萧胤当即沉下了脸,道:“承熙,你知道你皇叔我不是这样的人。”
    萧承熙笑了,双眸狭长,薄唇微扬。
    “皇叔的话,臣自然相信。这些奏摺,臣能力尚且不足,曾经批阅的都是些小官呈上来的,这些奏摺,还得靠皇叔亲自批阅。”
    萧胤主动给他机会学著批阅奏摺,他却不做。
    萧胤只好道:“罢了,方才传唤了一位美人过来,有她陪伴倒也不算烦闷,你既然不肯,那朕便辛苦辛苦。”
    萧承熙眼眸微动,隨口道:“秀女入宫,还未恭喜皇叔再获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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