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庭洲话音落下,声音一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专家还有一种猜测。”
    他盈盈黑瞳看向苏唐,皮肤苍白清冷,五官有种雪中红梅的艳丽,眼尾和下眼睑天生带着像是被风雪冰冻的薄红,睫羽根根细长分明,俊美秀丽的一张脸。
    瞳孔却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吸收一切光,纤丽的睫毛阴影半落在瞳孔上,
    “也许是乌列尔阁下想念唐主。乌列尔阁下又镇守星球多年,所以,祂的思念化作了星球的回声,盼望母亲的回归。”
    苏唐一怔,端着饮料的手指指尖微蜷。
    以弥撒微不可查地抬起头,视线平静又端肃,面无表情观察苏唐的表情。宽大而极具力量感的手掌,却在一瞬间紧紧地攥握在一起。
    内心如火如焚。
    心脏堵塞纠闷得像是一块被人肆意揉捏的橡皮泥,不受控制地被挤压变形。
    一种悄无声息的羡慕……在心中翻腾。
    羡慕乌列尔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尽一切表达对母亲的思念。
    好想……好想母亲。
    思念像是一头猛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肋骨生疼,但是所有情绪汹涌到喉咙间,就像是被水闸稳稳拦住的洪水,根本说不出口。
    而蔺庭洲已经将目光从苏唐身上移走,看上去就像是和以弥撒、清珩这些传奇级商量后续事宜,他面露歉意,优雅微笑道,
    “抓捕恐惧主宰之事重大,联邦知道诸位事务繁忙。
    联邦本来打算联系尘世巨蟒回来支援,不过被耶梦加得阁下在混乱星域,不肯回归,只能请诸位将抓捕事宜先放下,先回联邦对受困进行救援。”
    大家讨论着污染星的具体情况,但实际上却各有各的心思。
    “目前情报就是这些。”蔺庭洲将文件递给身后的人,抬手看了眼光脑时间,“为了节省时间,接下来我们将全程进入曲速航行通道,保守估计二十分钟后,我们会回到联邦。”
    “打开曲速航行通道估计需要十分钟。”蔺庭洲身后一名下属恭谨道,“请诸位做好准备。”
    同时,飞船中响起提醒的机械声。
    “星河号预计将于十分钟后进入曲速通道,请大家回到房间或座位,固定身体,星河号将在航行结束后唤醒诸位。倒计时……”
    众人停止交谈。船上的工作人员,还有特情处的人,都开始去各自的房间。
    苏唐也被分配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休眠仓。
    整个飞船一下子就静默下来了。
    曲速航行可以折叠空间,通过扭曲空间,缩短和目标地的距离,提高速度。
    就像一张a4纸位于对角线上的两个点,蚂蚁要从左上角走到右下角,最短的路径都需要走过对角线长。
    但是只要将纸张对折,对角线的两个点重合,蚂蚁距离目的地就无限近。
    这种折叠空间的航行技术可以无限缩短在星际中航行的时间,但是在折叠的空间中行进,会对船体设施和船员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
    为保护船员的身体,一般在进行长时间曲线航行时,船员都是进入特殊设备中,进入静默状态,直到航行结束才会被醒来。
    当然,体质高的高阶觉醒者和超凡种,可以靠强悍的□□硬抗空间折叠的压力,就不需要临时休眠。
    白昼帝国和联邦之间相距数百万光年,曲速航行时空间折叠度也更高,之前苏唐的a级体质是扛不住这样的曲速航行的,但是身体改造后,她现在的身体强度已经无线趋近于恐惧主宰。
    所以苏唐溜到自己被分配的房间时,其实并没有进特殊休眠仓。
    苏唐将房间内提示未进入休眠仓的警报关掉,然后坐在床上。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休眠仓进入深度睡眠,不会有人打扰她。
    正好方便她用恐惧主宰的技能,去看看恶魔医生在哪里。
    然而,她刚准备翻开恐惧主宰下面黑山羊的代表卡牌——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苏唐:“……”
    她翻牌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站起来,将门打开。
    金发碧眼、肃穆圣洁的俊美青年正装盛服,一米九以上的身高,挺拔的身姿在门口往苏唐身上投下一大片沉沉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在祂的阴影里。
    “以弥撒?”苏唐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整个星船上,有能力不休眠的人只有几个,知道她不用休眠的,也屈指可数。
    苏唐淡淡地看向祂,目光已经没有之前在外面时对着审判长的‘尊敬’,反而隐约可现高位者对低位者的俯视。
    忽然听见苏唐叫自己的名字,以弥撒心脏忽地一烫,像是被火灼了一下。
    母亲在叫祂。
    不是疏离陌生的审判长三个字……而是祂的名字,以弥撒。
    “母……亲。”
    以弥撒喉结滚动,垂着眼睛,低低地唤道。垂头时,腰身挺得笔直,宽肩窄腰形象优越。
    整个星船一片静默,几乎所有人都在休眠仓里沉眠,连机器也被星船的主脑智能调道了最低的运转频率。
    没有其他清醒的智慧生物,没有其他嘈杂的声音,仿佛在世界的尽头,没有其他人,只有祂和母亲。
    心间扰乱思绪的浮躁烦乱,像是尘埃般被一只手拂走。
    祂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心满意足的安定。
    哪怕母亲看过来的目光依然冷漠,没有一丝亲近的温情。
    祂挤进来,手从背后关上门。
    于是苏唐便眼睁睁看着——
    像大狮子一样高大的俊美青年,刚进来,便在地上跪了下来。
    膝盖与金属地面敲击发出一声极脆的响声,像是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泄力和缓冲,就这么直直地砸下来。
    及膝的金色长发垂落,甚至落在地面上,以弥撒跪得笔直,身上是多年厮杀战斗积累而成的肃杀凛然之气。
    一米九的大高个,俊美的脸五官深邃、立体分明,优越的五官天生便有股肃穆圣洁的气质。
    微微仰着头看向苏唐,沉淀着肃杀铁血的双眸,此时委屈又执拗地直勾勾盯着她,又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苏唐:“……”
    这是跪上瘾了?
    祂喉结上下滚动,薄唇不断小幅度蠕动,但声音都卡在了喉间,吐不出一个字。
    苏唐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大约能判定以弥撒此时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再加上之后回联邦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压根就不想浪费时间理会祂。
    “你要说什么?”她声音有些冷漠。
    以弥撒眼睫小幅度地颤抖,薄唇翕动,艰难地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对……”
    祂像是正常人失去了声带,或者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在不熟练地学习说话,所以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苏唐眉眼间有些不耐烦,“嗯?”
    胸腔里的声音在呐喊,但喉腔像是被淤泥堵住,以弥撒耳朵开始耳鸣,祂听到了自己胸腔震颤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比一声大。
    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胸腔里,无法吐出来。
    那些声浪越聚越大,想找一个发泄口,却被困在胸腹之中,不断撞击祂的骨头和血肉,生疼。
    “没事就出去。不要在我这跪了。”苏唐下了逐客令,虽然以弥撒已经知道她恐惧主宰的身份,但她并不打算直接在祂面前去找恶魔医生。
    谁知道会刺激这个逆子做出什么事。
    苏唐见祂不动,刚抓住祂肩膀,准备强制将祂扔出去时。
    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极致悲伤的声音突然响起,沉肃绝望,
    “对不起……母亲……”
    苏唐低头,忽然惊愕地发现,那张永远冷静沉稳、冷漠英俊的脸上,正缓缓往下流淌两道的水痕。
    以弥撒……哭了?
    明明之前,不管自己受多大的伤,不管面对多强悍的敌人,不管她怎么样故意折腾祂,苏唐都没见祂哭过。
    不管是在她印象中,还是在联邦公民眼中,审判长都是冷静威严,可靠强大的。祂从不喊苦,也不喊累,只会沉默地按照规则去做自己确认的每一件事。
    被水珠濡湿的眼睫微微颤动,以弥撒并不知道怎么展现委屈或可怜的表情。
    祂的经历和性格,注定祂不擅长表达情绪。
    就算内心痛苦,祂也只会用荆棘与疼痛惩罚自己。
    那张骨相优越的脸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审判长惯有的平静,冷漠强悍,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上面,泪水像是寒冰下静默燃烧的火焰,一颗一颗沉默地顺着脸颊砸在祂膝盖上,将布料濡湿成一片深色。
    被以弥撒的眼泪震撼到,苏唐一时间,没有将祂扔出去。
    “母亲……我也很想您。”
    覆盖在苏唐手背上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祂像是没有发现自己在哭。
    深邃凌厉的眼睛此时泛着红,眸光执拗又痛苦,直勾勾望着她,像是头被抛弃后无家可归的小狗。
    “好想您……”
    祂喃喃道,声音一声比一声酸涩,
    “请不要……再丢下我了……”
    每一次被抛弃,心脏都很痛。
    那种从骨髓心腔裂开的疼,胜过任何惩罚和重伤。
    像是一场漫长的酷刑,被一次又一次扔进绝望的炼狱,比死亡更加可怕。
    “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苦痛荆棘在祂身边生长。一截荆棘被贴心地削去了握柄处的利刺,放在苏唐手中。
    以弥撒沙哑的声音带着轻颤,像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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