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渺听得毛骨悚然,她不相信,虞知月会疯到如此地步。
    虞知月冷笑著:“你想让你娘怎么死呢?”
    她知晓虞渺为了她娘珮香,什么事都能忍耐,根本不用愁抓不住她的命脉。
    虞渺往后挪退著身子,不肯答应。因为她知道,赵载寧心悦虞知月,她就算顶替嫁过去,新婚夜赵载寧也极有可能暴怒之下杀了她。
    她死了,她娘也会活不下去。
    屋外大雨未停,没想到虞山衡竟然从外回来了,跟在他身后进门的,还有虞府三公子虞览光。
    虞渺瞧见冒著雨气进门的虞山衡,仿若找到了救星。
    “爹!姐姐要我顶替她嫁给赵將军,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必会连累虞府啊,求爹救救我!”虞渺眼中带著希冀,迫切地朝虞山衡挪近求救,也只有他能够阻止虞知月了。
    然而虞山衡没看见她似的,瞥了眼满地狼藉,皱著眉,绕开了虞渺和满地瓷片,坐在了书案后。
    “你们又在胡闹什么?”
    “什么替嫁,虞渺莫不是疯了?”虞览光脸上带著看戏的笑,语气慵懒肆意,一派京中紈絝子弟作风。
    虞知月当即跑上前,搂著虞山衡的脖子撒娇,说虞渺偷听她和娘谈话,她才教训虞渺的。
    虞渺看著眼前的画面,心里刚燃起的火再度熄灭。
    父慈女孝,他们才是一家人。
    虞渺心里瀰漫著悲意,感受著被亲人排挤在外的痛楚。
    虞渺膝盖手掌都是血,瘫坐在地,听著虞知月用像在讲今天吃什么一样的语气,讲完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虞山衡听完,仔细考虑后,表示反对,“不行,虞渺顶替你嫁过去,定会引得赵载寧心生不满,从而连累虞府。”
    大夫人想到赵载寧的情况,开口劝他,“老爷,如今知月搭上太子,更有希望成为太子妃,何必去將军府蹚浑水呢?”
    虞山衡亦是发愁,他本就是太子一党,自然希望自己將来有成国公的那一日。
    “可赵载寧也不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他手握兵权,太子也得敬他三分。你既知晓赵载寧非良配,又何必总往人家面前贴?”
    虞知月脸色一冷,“爹,你不看我是为了谁?不討好赵家,京中那些官员会多敬重你几分?爹你將来不想成国公?娘你就不想封个誥命?弟弟你难道不想封侯拜相?我若成了皇后,虞家所有人的名字,都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若不一搏,难道爹就甘心长坐尚书之位?”
    虞知月越说越激动,她野心勃勃,绝不能就此罢休。
    虞山衡心惊之余,更是欣喜自家女儿有此种谋略,將来若成皇后,后宫妃子必然不是她的对手。
    虞山衡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虞渺身上。
    他眉心皱起一条竖线,看上去古板又严肃,语重心长道:“虞渺,虞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你和虞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虞渺垂著脑袋,长期飢饿蜡黄的脸透著死气,眼睛乾涩酸疼,一滴泪水都流不出了。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虞府如今的荣华富贵,可有给她半点?
    冬日永远不够的碳火,夏日餿掉的饭菜,晦暗逼仄的柴房,久病床上的娘亲……说出去,谁能想到这是一国尚书之家家眷过的日子?
    如今她有用了,便是一荣俱荣了。
    “我不要嫁人……”
    虞渺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
    “虞渺,你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娘……她是我的妾室,自然要在虞府安享天年。”
    虞渺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山衡。
    那张她自小敬仰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噁心的算计。
    他怎么忍心,用曾经为他生儿育女的枕边人,去威胁自己的女儿?
    她也是他的女儿啊!
    “你也不必担心,圣上赐婚,他不会杀你。”
    虞山衡开口了,他其实也不確定,摸不准赵载寧的脾气。他也在赌,用虞渺的命,赌他光辉灿烂的前途。
    虞渺闭上眼,是无数日夜里,她娘亲陪伴著她的画面。
    她知晓虞知月攀上了太子,这不仅是虞知月一个人的前途,还是整个虞府的前途。
    整个虞府的前途,如今竟然皆系她一个庶女之身,这简直可笑。
    可她还有得选吗?
    倒不如也像他们那般,赌另一条出路。
    虞渺心口一窒,喉咙涌出一股甜,她压下血腥,字字泣血。
    “我要你们,给我娘找大夫,换好的屋子,补药也要最好的。”
    虞览光看完这齣戏,只觉得虞渺不识好歹,遂开口讥讽她,“以你的身份,做个高门妾已是顶天了,如今能让你去做伏波大將军的夫人,你倒还不乐意了。你要知道,那可是赵载寧,大晋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二十三岁活著的从一品武將。”
    从一品武將是武官最高荣誉,大多都是死后追封,活著能得,且如此年轻的,可见其功勋卓著。
    这世上的人,皆知晓赵载寧十三岁便能上战场,十五岁就能带兵打仗,如今他二十三岁,从南至北,马蹄下是尸山血海,伏百万雄兵,稳固住了摇摇欲坠的大晋疆土。
    可这些与她又有何干?
    赵载寧於百姓,是保家卫国的武神,可於朝中这些权贵来说,他就是拆骨饮血,喜怒无常的恶鬼。
    在他眼中,虞渺恐怕也將被划分进权贵的一份子里。
    虞知月听著这话,心里却开始烦躁起来。
    赵载寧这样的男人,如今却要让虞渺白白占了便宜。
    她打量著虞渺,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因此一双乌黑眼睛显得大的嚇人,怎么看都不会是男人喜欢的模样。
    但偏偏寧王府那位就看上了她。
    一股隱秘的危机感在虞知月心中浮现。
    她决不能让虞渺这样轻鬆嫁过去,最好洞房夜掀开盖头的时候,赵载寧就怒而杀人,以绝后患。
    答应替嫁后,虞渺搬进了另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柳树,稀稀拉拉抽著绿叶。
    虞山衡请来了大夫,为她娘亲把脉后,只说五臟受损,气血亏空,需得静养,用药材慢慢滋补,方能恢復健康。
    病弱苍白的妇人躺在床上,眼神却宛如幼儿般纯净。
    她娘亲名叫珮香,是个痴儿。
    但不是出生就是痴的,是从她幼时刚开始记事时,在某一天突然痴的。
    她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只记得从那之后,娘亲就一直缠绵病榻,她从被娘亲照顾的角色,变成了照顾娘亲的角色。
    “小虞渺,小虞渺……”妇人开始囈语。
    虞渺放下药碗,回到床边,轻轻拍著被褥,哄著她入睡。
    她的心如冬日浸了冷水的毛巾,湿淋淋的沉重。
    记忆里,她爹虞山衡从未来看过娘亲。
    將一个不爱的女人冷落在看不见的角落,任她青春流逝,从二十岁的样年华,变成如今的中年妇人。
    虞渺身上的伤疤刚开始结痂,行动间带起皮肉牵扯的刺痛,但好在有癒合的跡象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是虞知月身边的贴身丫鬟荷叶来了。
    荷叶抱著一件粉色绣襦裙,放在桌上后,又从怀口掏出了十两银子,丟了上去。
    “赵將军今日在府中设宴,你陪小姐一块去,去了,记得事事听话,否则,你那位疯娘,就要替你上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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