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音抬头。
    四目相对。
    楚母接过话茬,“清音怎么想的,你这个当大哥的还不知道么。”
    她语气一顿,拍了拍楚知珩的胳膊,“我是让你去问问裴王,什么时候將清音迎了去?”
    楚知珩收回目光。
    楚母接著道,“我记得,裴王应该和你同岁吧,况且你们俩从小关係就亲近......”
    楚知珩低著头,大大地扒啦了一口饭,“不熟。”
    十分冷淡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母亲是最熟悉孩子秉性的。
    见此状,楚母也不再说下去,“我今日也累了,你们吃吧。”
    楚父也跟著楚母回了房间休息。
    饭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楚清音浑身不自在。
    她向来是这样的,遇到点事就想要逃。
    “大哥,我身子有些不適,就不陪哥妹儿了。”
    安静。
    安静得让人窒息。
    走出楚府,她狠狠地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没有看到来时的马车,楚清音慢慢往前走。
    她已经好久没这样自己静静地呆过了。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像是一家家的灯火。
    不知道他又在哪一颗呢?
    黑沉沉的夜空笼罩在她的身上,而她此时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也化作这繁星中的一颗。
    她小心翼翼地数著,生怕错过一颗。
    那淡蓝色的长裙显得更加寂寞和渺小。
    “在看什么?”
    楚知珩站到她身旁,也望向她目光所及。
    “你知道北斗九星么。”
    “不是七星么?”
    楚清音没有理会他的疑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展顏一笑,天空中消失的弯月仿佛掉进了她的眼眸,化作一湾清澈无杂的湖水。
    “原来是真的!他没有骗我!”
    “楚知珩,你知道九星什么时候会出现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楚清音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
    没看到他眼眸中的波涛汹涌。
    楚知珩!
    她从没有这样欢悦地叫过他的名字!
    上次恼羞成怒的不算!
    脑中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楚知珩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控制了。
    “唔...”
    楚清音纤薄的后撞到墙壁上,一只温暖的大手环在了她的脖颈后。
    霸道而带有侵略性。
    “大哥...唔...”
    她毫无攻击力的反抗在楚知珩的胸膛前显得不堪一击。
    远处忽然传来的车轮声让楚清音更是心头一惊。
    斑驳的月色下,她隱约认出,那是裴玄的马车。
    楚清音慌乱之下,狠狠咬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后者惊愕的瞬间,她已经將对方带入了狭窄的门后。
    两人就这样相拥著滚到了阴暗的角落,像极了一对偷情的恋人。
    “大哥...”走廊处楚知川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他半个身子隱藏在黑暗中,隨即转身,死气沉沉道,“裴王来了。”
    临走前,那如冰刃般冷冷的目光和四年前如出一辙。
    又被他看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多一点恨...或许也是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返回府中,却见厅中乱作一团。
    裴玄没有来,他的亲卫秦风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
    楚知珩一个箭步上去,將面色惨白的楚宛瑶抱在怀里,“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著秦风说的,自然是因为这房间里只他一个后来的外人。
    若是她也刚来,是不是楚宛瑶的事也有她一份?
    楚清音不由自主的想。
    秦风却不卑不亢,笑得坦然,“楚通判的家事何来问我一个外人?小的此番前来是奉裴王的令来接楚小姐回府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儘管秦风无官无衔,可就凭他是当朝摄政王的贴身侍卫这一点,楚家的地位也是得罪不起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可他的语气实在谈不上恭敬。
    眾人看向楚清音。
    楚知川却大步一跨,紧紧抓住楚清音的手腕,满脸怒气,“瑶瑶犯了心疾,她不能走!”
    练武的人果然手劲大。
    本就淤紫的手腕此刻传来阵阵刺痛,楚清音倒吸了一口气。
    秦风立即挡在两人中间,同时一只手握上腰间的剑柄。
    “你敢动手?!”
    秦风笑得僵硬,“走不走,要看楚小姐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还请秦侍卫在大厅歇息片刻。”
    楚知珩这话是对秦风说的,目光却看向楚清音。
    楚母也是热泪盈眶。
    楚清音对秦风点了点头,转身隨著眾人回房。
    “现在可以放手了?”楚清音看著楚知川,冷淡的目光和在眾人面前乖巧软弱的她截然不同,“我不会跑,这是我欠楚家的,我会还。”
    楚知川的神情意味不明,“你知道就好。”
    抽完血,楚清音婉拒了眾人的送別。
    今天的马车走得比平日要慢得多。
    楚清音闭眼,歪头靠在窗边,惨白的面颊,毫无血色的薄唇,宛如一个死去好久的人。
    冷风吹来,她睁眼,便看见天上那闪烁的星辰。
    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
    裴玄没在。
    楚清音走到角落的木柜前,呼了一口气,灰尘瀰漫,在空中旋转个圈,又重新散落在上面。
    书房。
    “回来了?”
    裴玄翘著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上,手上拿著一本秦风看不懂名字的书,看得专心致志。
    王爷真是劳累啊。
    思及此,秦风將烛火拿近了些,躬身答道,“属下已经將楚小姐接回来了,此刻人正在房间。”
    “让她过来。”
    半晌,见秦风没有动静,裴玄这才缓缓抬起眼皮,“怎么?”
    秦风支支吾吾的將来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属下见楚小姐面无血色,进门前还差点摔了一跤...现在可能在床上都动弹不得了...王爷,您要不要...”
    “秦风,你觉得本王很閒吗?”
    秦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那还来说这些废话!滚出去!自去领罚!”
    “是。”
    秦风倒退著出去,心里冷汗直冒。
    裴玄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继续翻动著手里的书页。
    一本、两本...
    “哐--”
    楚清音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
    裴玄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阴沉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忙到现在吗?”楚清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隨便披了件衣服,“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
    “你还挺能忍的,秦风不是说你连床都下不来了?”
    楚清音委屈,这是秦风说的,又不是她说的,怎么对她这么大的火气。
    “你在生气?”
    裴玄不疑有他,將她一把抱上床。
    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轻的像一只羽毛,风一吹就飘走了。
    “为什么?”
    楚清音捧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惹到他了。
    “很难想像这样蠢的人是怎么爬到摄政王的床榻的...”
    楚清音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
    她狡黠一笑,“那...愿意被蠢人爬上床的人,岂不是更蠢?”
    “不错,现在都敢顶嘴了。”
    裴玄眼眸漆黑,里面暗流涌动,仿佛一汪潭水,要將她吸进去。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楚清音娇羞求饶,裴玄才施捨恩赐般地放了她。
    他摸索著她柔软的耳垂,“见过给钱的,没见过给命的。”
    楚清音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小鸟依人地趴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澎湃的心跳,轻声道,“你不是要成婚了?我也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裴玄没有惊讶於她的消息。
    確实...小皇帝有这个意思,他也並没有想要瞒她。
    也没有必要。
    “你捨得?”裴玄语气带笑。
    “我总要离开你的,”楚清音如羊脂玉般的手指摩挲著裴玄的侧脸,“我配不上你。”
    裴玄只当她是在示弱撒娇,偏头在她额间啄了一下,轻笑一声,“倒是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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