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艰难的抬起头,这才留意到海青一脸的血,还有已经青紫的眼眶。
    “怎么弄的?”
    海青真的忍不住了,泪滚落下来,又被他很快抹去。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王妃不必忧心,只是这时候医馆都已打烊,王妃这伤.....”
    许知意摆手,“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等到了地方,你记得也涂一些。”
    说完这话,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停了,许知意的意识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被人背著......
    平常冷清的小院一下就灯火通明,之前的那些人早被海青重新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何陵景的人很快將这个小院落保护起来。
    有人低声道,“刚才王妃为何不让咱们出手?”
    另一人声音更低。
    “你还看不出来吗?王妃这是在保护公子。”
    “要是刚才咱们动手,丞相府与安王府就会彻底撕破脸。”
    “王妃比咱们考虑的周全,定是想到了这些,才不许咱们出手的。”
    “可安王下手也太狠了,打女人的男人就是王八蛋!”
    声音渐渐消散在秋风中。
    许知意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后背一凉。
    “王妃別怕,奴婢替您上药。”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知意这才放鬆下来。
    早就知道她伤得严重,可饶是如此,眾人在见到她后背的伤时,仍是齐齐倒吸了几口凉气。
    皮肉被鞭子抽得翻起,衣裳的碎片被血沾在皮肤上,原本光洁如玉的脊背上,没一处是好的。
    “裴北北的鞭子上有倒刺!”
    银珠低呼出声。
    几人俯下身,这才看到她背上有无数的小孔,正在汩汩往外冒著血。
    乐心心疼的泪在眼眶中打著转。
    “王爷怎么能这样狠心?”
    在军中的时候,只有犯了大错的將士才会被用带倒刺的木棍抽打。
    那些人最后无一例外地死於流血过多。
    陈府医背著大大的药箱,吭哧吭哧的小跑进来,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
    “王妃怎么样了?”
    几人诧异的回头看著他,一时竟也忘了撵人。
    “陈府医你怎么来了?”
    陈府医摆手,“现在不是討论这个的时候,老夫先替王妃看看伤。”
    浮生红著眼,替许知意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饶是陈府医见多识广,见到她的惨样,也是猛吸几口气,袖中的手微微发著抖。
    “这个混球,竟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该死!”
    银珠也將许知意的药箱拿过来,將里面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倒出来。
    “陈府医快来瞧瞧,哪些是治外伤最好的?”
    陈府医挑挑捡捡,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只古朴的瓶子上。
    “你们快来帮忙,將这瓶里的药给王妃餵下。“
    说罢,从许知意的药箱中拿出针包,对著几处穴位扎下。
    半刻钟左右,血止住了,只是她身下雪白的被褥早就被血浸透,看著格外骇人。
    拔了银针,陈府医重新洗手消毒。
    吸气,呼气,往復几次,这才一脸郑重。
    “把王妃缝合用的针线找出来,她这伤口太深了,若是不缝合,怕是性命不保!”
    浮生踌躇,“可是陈府医你真的会缝合吗?”
    陈府医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严肃的道。
    “之前王妃教过老夫,虽未在人的身上试过,但如今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几人沉默了。
    “行了,再犹豫下去,王妃可真就危险了,对了,那个扶光丫头呢?”
    提起这个,海青一脸愤愤。
    “扶光被王爷派去北地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扶光是签了死契的侍卫,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祁西洲的命令。
    此去北地,九死一生。
    祁西洲身边有那么得用的人,非得派扶光摸进敌营,烧光粮草,能不能活著回来还另说。
    陈府医嘆息,“那还有谁能给老夫打下手?”
    海青不解,“您老的药童呢?”
    陈府医冷笑。
    “那个药童可不是老夫的人,万一趁咱们不注意动个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浮生扁嘴,肿著一双眼,小声嘟噥。
    “说的好像您是自己人似的。”
    陈府医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质疑老夫?老夫之前就说过了,害谁也不会害王妃!”
    他朝乐心招手。
    “老夫瞧你倒是机灵,去拿些热水过来,给老夫打个下手!”
    乐心略一迟疑,眼见许知意的脸色越来越差,一咬牙,去了小厨房。
    水在灶上烧著,几个粗使的小丫鬟这么一会子功夫,已把小厨房打扫的纤尘不染。
    “水烧好了吗?”
    有个圆脸的丫鬟上前一步,“奴婢们担心王妃会用水,一早就烧好了,这盆也洗乾净了。”
    乐心微顿,朝那丫鬟招招手。
    “你也进来搭把手。”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將水倒进盆里,又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手,这才跟在乐心身后,一同进了主屋。
    一切准备就绪,陈府医紧张的手心冒汗,猛吸几口气,眼中满是坚定。
    “开始吧!”
    纵横交错的鞭痕,道道深可见骨,可想而知,当时祁西洲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用怀疑,他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浮生的。
    杀伐果决的將军,早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他的一个迟疑,只怕会全军覆没。
    他想不通,许知意究竟为什么对几个下人如此维护,竟是连命都能豁出去。
    梧桐院空荡荡的,廊下悬掛的风灯隨风摇曳,光线时明时暗。
    灶台的火已经熄灭,炉上的锅里散发出米粥的香气。
    切了一半的菜堆在案板上,几碟精致的点心外表也已发硬。
    她甚至连晚膳也没来得及用,就这样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无白,本王错了吗?”
    无白的嘴角绷紧,一语不发。
    他心里清楚,主子此刻並不需要任何答案。
    祁西洲自小离京,跟著镇国將军四处征战,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出来的。
    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对待感情,也没人告诉过他,爱而不得竟是这般让人丧失理智。
    见过太多生离死別,一颗心早就坚硬的如同石头,可此刻,却是疼到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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