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外。
    两股浩然正气如海啸翻涌。
    裴让並指成剑,凌空划落,十丈清光瞬间撕开黑雾。
    孟守拙振袖间响起滚滚雷音,雷电缠绕的声浪自云层深处倾轧而下。
    黑雾毒瘴刚被清光、雷电震碎,无数虬结如蟒的藤蔓树根又从地脉深处窜出,绞向半空的两人。
    两位大儒衣袍猎猎。
    裴让微微一挥手,浩然正气瞬间化作一枚巨型的鎏金法印,將地业瘴的攻击悉数挡下。
    孟守拙则默念圣人章句,凭空生出一朵偌大的青莲业火,砸向地业瘴。
    隨青莲靠近,瘴气如遇沸油的残雪,滋滋蒸腾,冒出墨汁般的浓烟。
    下一瞬,天地突然陷入死寂,四周瘴气如沸水收缩,將整座郡城和上空裹成一个茧状。
    茧壁表面浮现著万千糜烂人面,皮肉蠕动著发出悽厉尖啸。
    “困兽之斗!”孟守拙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无数文意涌现,化作一把巨型戒尺,纵贯劈落。
    “轰隆隆……”毒瘴匯聚成的球茧瞬间被劈成两半,於天渊斩出一条明显的金色裂隙。
    裴让则趁机凝聚出千重霞光砸向地业瘴。
    未料,溃散的毒瘴疯狂倒卷,地业瘴任由霞光照射躯体,发出阵阵尖啸,也要重新凝聚毒茧。
    此妖瘴行径古怪,莫不是还有什么手段未出……望著半空瞬息合拢的毒茧,裴让眉间微拧,总觉哪里不对。
    他广袖翻转,身前清光大绽,將近身而来的毒瘴悉数逼退:“老孟,可觉有异?”
    孟守拙手中动作不停:“这孽障寧捨去半副躯体,也仍要维持那古怪毒茧,確有蹊蹺。”
    “此妖瘴已是瓮中之鱉,多半是外界生变,毒茧便是隔绝你我感知之用……不妙,需速速將其斩杀!”
    裴让以手做笔,笔锋陡转,浩然正气於半空凝成金色字跡,“以正克邪,天理昭彰……”
    “礼法诛心,春秋定论!”孟守拙並指刻画出后半句。
    隨著二人落笔,以浩然文意书写的金色大字,瞬息化作活灵活现的囚龙锁链。
    而后逐渐膨大,捆向如同小山岳般的地业瘴。
    虽搞不清楚外界到底是出现了何等变故,但两人此刻已是手段齐出,只求能以最快速度,將眼前的地业瘴斩杀。
    与此同时,毒茧之外。
    该怎么进去……云渺掐著剑诀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她已经御剑在半空转了数圈,可面对眼前密不透风、不断蠕动的毒茧,一时却想不出办法。
    “云渺道长,你在做什么?”先一步赶来的几名诛邪校尉,使出御空手段,来到她身前,“在此静候即可,裴公与孟公很快便可將邪祟斩杀!”
    “不是,我有要事需告知裴公与孟公!”云渺向几人求助,“能不能將这毒茧打开一道缝隙,我得进去!”
    见云渺面露急色,几人意识到不妙,忙问道:“莫急,到底是出了何事?”
    云渺赶快將李通明先前的猜测复述一遍。
    几人听后来不及多说,使出各种手段,赶往兵营。
    只留云渺一人。
    “不是,先帮我將这毒茧……”云渺话音中断,只因几人背影已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毒茧表面忽地裂开一道缝隙!
    不能再拖了……云渺心中虽有畏惧,却还是一咬银牙,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绝。
    隨即她足尖在剑身重重一踏,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青虹,贯入裂缝。
    剑气激盪,四周毒雾翻涌如沸,云渺已然被嚇得眼角滴出泪珠。
    但凡这毒瘴与她沾染上一点,定然便是重创濒死的下场。
    毒茧內,正与地业瘴激烈交锋的裴让与孟守拙,同时轻“噫”一声。
    前者抬手一抓。
    云渺只觉被无形大手包裹,隨后踉蹌落在两位大儒身前。
    “可是外界有变?”两位大儒同时看向云渺。
    云渺赶忙躬身行礼:“裴公、孟公……”
    旋即,她將李通明的猜测再度复述一遍。
    两位大儒听后,眉间川字纹愈发凝重。
    两人几乎同时施展手段,只见半空浩然正气与文意霎时如天河倒卷,整个毒茧轰然炸开。
    见李通明独自赶往军营,裴让不由嘆息一声……雏鹰尚知避风雷,尔何故飞蛾扑火!
    高阶修士皆可掌观山河,神念通达天地,百里纤毫皆映灵台,更何况是以全面著称的儒家。
    “也罢!”隨著话音落下,只见裴让身上的衣袍开始无风自动。
    在孟守拙骤缩的瞳孔当中,一柄通体有赤焰流转的朱红长弓,自其掌心浮现。
    “朱雀弓?!”孟守拙少见的动容失声,“圣上竟將此神兵予你?”
    “不过未雨绸繆,以防不测罢了。”裴让解释。
    隨著朱雀弓展开,他以一身浩然正气与文意,强行拉动弓弦。
    “錚錚……”朱雀弓发出震颤,无形热浪呼啸著撕开方圆百丈空气。
    下方毒瘴瞬间被灼烧一空,地业瘴残留的半副身躯,也彻底湮灭。
    云渺足下飞剑竟被压得急坠数丈。
    一柄不弱於饮渊的灵兵,此刻却在发出悲鸣。
    这是器灵压制……云渺眸中惊澜翻涌,连忙掐诀稳固飞剑。
    裴让执弓的右臂瞬息焚作焦骨,转瞬又被浩然气重塑如初。
    纵使他乃当代大儒,强行催动承载中土气运的镇国神兵,亦会遭受反噬,付出不小的代价。
    望著老友周身明灭不定,孟守拙嘆道:“何至於此?”
    裴让再度將一身浩然正气倾注於弓弦之上,缓缓拉动:“你我瞬息过去不难,可不动用此弓,解决秽土剎却是要些时间,但到那时……”
    裴让没再多说。
    莫说到那时,现下哪怕再多浪费一息时间,李通明都可能会无力回天,药石无医。
    箭锋直指东方,弓开满月,天地变色。
    箭矢离弦的剎那,天火化作朱雀神鸟,所过之处如烈日当空。
    裴让保持著拉弓姿势凝固在原地,全身皮肤寸寸龟裂成陶俑般的纹路。
    浩然正气拼命修復,而后再次崩裂,再修復,再崩裂……
    如此循环往复数次,方才渐渐停下。
    裴让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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